第六话 夜闯森林
因为只开了一间房，接待小姐将二人带到房门口就离开了，即便这样，她临走前那怪异的眼神还是让风颂泽有些招架不住。
幽长冷清的走廊只是左右尽头有两个房间，冷橘色的壁灯花饰繁复，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阴影，四周安静得足能够听清二人的心跳声。风颂泽按捺下内心的不安，与阿灯对视一眼，待看清她眼底漫不经心的笑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换一种表情。
阿灯将手放在房门上，只听得清脆的“叮”，指纹锁启动，房门在二人面前缓缓开启——
波斯米娅人性化的服务显然看出二人是临时住宿，并没有常住的打算，因此特意准备了一间完全打通的贵宾房。三百坪的空间，没有客厅，一眼望去便能看见对面巨大的落地窗，窗边放着舒适的白色安乐椅，寡淡的月光冷冷从窗前洒下来，为整个房间笼罩上一层朦胧清辉，与左手边一面巨大的梳妆镜交相辉映，整面墙壁都被按照星空轨迹布置的墙纸，星光满天。
脚下的柔软使得风颂泽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几乎透明的流光暖暖传来，水波流转，行走间仿佛踩在了水中，又仿佛被托在云里。视野所过只见朝南方向有一张硕大的床，暗蓝色的线条流畅又优美，远远看去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落脚地，似乎置身于碧波荡漾的汪洋中。
这般奢华，明晃晃的刺眼，要知道酒店为了考虑到顾客的需要，几乎每个房间的摆设都是一次性使用，无论是有价无市的松露鱼子酱，还是最新上市的娱乐设施，皆是无限供应。
阿灯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看起来这个世界的物价和货币汇率并不成正比，这般富丽堂皇的摆设，每小时才一百索尔，一晚上最多不超过一千索尔。如果换在她那个时代，一晚五千元绰绰有余。
“你”
“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
阿灯打断他的话，轻描淡写的指了指那张大床，似乎完全没看见风颂泽瞬间红透的耳尖。
“咳咳我睡躺椅。”
不等阿灯再说话，风颂泽已经朝落地窗前的安乐椅走过去，来到窗前，双手无意的攀上落地窗巨大的玻璃，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整座小镇都在脚下，夜幕深沉，遥远的水巷灯火若隐若现，侧耳倾听似乎还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细碎耳语。
仅仅是站在这里，都有种君临天下的错觉，似乎已将世界踩在脚下。
风颂泽收回视线，眼底再次被黑色的伤寒笼罩，顺势躺了下去，闭上双眼，和衣而眠。
阿灯站在一片星辉之中，朝着少年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年轻俊美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布满了令人心疼的不安，眉头紧锁，口中喃喃，即使是在睡梦中他都没能放过自己。轻笑一声，阿灯将墙角的安神香点着，清淡温和的香缓缓弥漫，扩散，明灭的光影中隐约可见烟雾袅袅，出门，上锁，阿灯笑意盈盈的朝着睡得昏沉的风颂泽做了个飞吻，
“好梦。”
月色薄凉。
一抹孤魂般娇小黑影悠然潜行，与其说是潜行，倒不如说是光明正大的行动，因为她的速度太快了，光影过处不过瞬息。
她爱极了黑夜，无边无际又无所不在，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阿灯只是轻盈的从危言正色持枪而立的刑警前路过，并没有给他们找些事做。
脚尖轻点，翻身跃上摩尔多瓦大森林最边缘的观星塔顶，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塔楼因为接二连三的死亡而被封掉，九层楼高，原本被工匠漆成了显眼的朱红色，塔顶听说请了建筑大师用珍贵的翡翠琉璃瓦筑就，阳光下流光溢彩，而月光下会美得让人窒息。
这是那位建筑大师的原话。
波浪一般荧光流转的琉璃瓦被月色笼罩，泛着绿意，就像一块纯粹的碧玉，在远处望不到尽头的林海面前，渺小又精致。夜晚的摩尔多瓦大森林完全没有传说中那般骇人，甚至称得上秀美。但阿灯毫不怀疑传说的真实度，就在她刚抵达克罗利亚小镇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受到从这片森林中散发出的邪气，妖气中夹杂了厉鬼的气息，极不好闻。
阿灯冷淡的挑了挑眉，如果不是那小子穷的叮当响，她怎么会来这么脏的地方，还要充当除妖师的角色抓住那个什么蓝鳞鹿？换作以前她的脾气，各个物种不能和谐相处生出事端，还留有何用？都灭了才干净。
思及此阿灯不由温柔一笑，既然不能全灭，搞点破坏总是可以的吧？
踏入茂密的雨林，除去那令人反感的味道，熟悉感还是令阿灯心情不错。四周高大的树木望不到尽头，满眼绿意，粗壮的枝干向上肆意生长，仿佛要刺破暗沉的夜空，月光被绵密的绿叶拒之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时从灌木里传出来。
本是一派宁静祥和，却被密林深处不时传来的野兽嚎叫所打扰，嚎叫连绵，瘴气弥漫。
普通人，在这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所谓强大的除妖师其实也不过是修炼内力的人类，这种来自大自然最严苛的惩罚并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妖气，邪气，再加上夜间天然形成的瘴气，不死人那才奇怪。
就在这时一丝血腥味传入鼻尖，阿灯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给了那人接近的机会。其实她从踏入这里开始，精神力就已经遍布了整个摩尔多瓦大森林，黑暗中，一草一木都可以是她的眼睛，最渺小的微生物都逃不过她的扫视，更别提活生生的人，哦对了，还是个身负重伤的将死之人。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掩藏住自身血腥味，但长此以往，单单是瘴气都能要了他的命。
享受着伴随来人接近而逐渐浓郁的鲜血味道，草叶沙沙作响，高大树木间隔极近，如若不是阿灯，一般人或许真的发现不了他的悄然靠近。看来，还是个有点功夫的。
可惜——
阿灯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痞气的弧度，浅金色的双眸寒星闪烁，竟是灿若星辰，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犀利罡风，微微侧身，轻而易举闪过来人的全力一击，笑意盈盈的样子无比欠扁，纤细优美的手，轻飘飘的拍在那人胸口。
“噗！”一口黑血喷出，高大的身影被瞬间击飞数十米，接连撞上好几棵粗壮树干，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才停下来。
翩然踱步过来，阿灯身着纯黑色连衣裙摆在夜风中翻飞，绣上去的黑蔷薇似乎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绽放的更加妖异，一时间竟是美得夺人心魄，栩栩如生。黑发如瀑，肤白胜雪，金眸顾盼，相比起对面那人的狼狈，阿灯简直就像是住
在象牙塔里的高贵公主，优雅得令人窒息。
“呵，真是狼狈啊。”阿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