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者身死

  “仙族当兴?仙族当兴!”煮茶老者桃杖击地,白发飘散,对着南天反问道:“那神族就当灭?”

  威化大仙尊闭上了双眼,似在追忆:“众生皆在命运河流中,我看到众神命星飘零,明灭不定,一颗接着一颗陨落,化为烟尘归于虚无,众神的宿命如此,你说神族当不当灭?”

  老者面露悲恸:“这就是你叛神的理由?”

  “你乃神族大帝更是神族至高之神,司众生宿命,掌万物气运,端坐命盘之上,撒下造化之网,捕捞宿命之鱼,本以为你早已看穿了命运河流,方能成为司命之神,没想到你竟如此愚不可及,拥八百大世界,却固步自封,再无寸进,坐等神族消亡。而我自见了命运河流的第一眼起,就在河流中看到了神族分崩离析的结局,而这一切的源头皆是因为你,皆是因为你的不争!神帝白俊,你才是神族的罪人!”威化大仙尊感情出现了难得的波动对着老者怒道。

  “你说我不争,你又怎知我在命运河流中看到的是什么?我原以为你能比我看的更远,方才让你见一眼命运,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不知不争方是大争!但既然你想让我相争,那我就以死相争!今日我即以我之骨,为众生铺出一条通天的道路;以我之血,为众生指引出往生的方向;以我之命,开这天地大争之世!”老者掷地有声,手中桃木仗被一把捏碎,瞬间散出夺目精光,那精光只不过闪烁了千分之一刹那,便洞穿了藏生村外若有若无的屏障,直接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那一抹精光一出世便引起三千大世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无数意念为了夺得此道精光展开相互争夺,可惜那抹精光存在的时间太过短暂,还没有人将之慑服便化作七缕星光四散开来,完全消失在天元大世界中。

  “这是……原来如此,我道为何你以凡人之躯依然能挡下大太子的杀念,抵抗万仙。没想到你愿以此物为引?掀起这大争之世!那好我就成全你,死!”

  威化大仙尊见到此物已出也露出了吃惊神色,不过转瞬又恢复正常,大手一挥再次将封神榜铺开,只是在这次没有了声势浩荡的星河,而是从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个神族大神,其中包括了刚刚被纳入封神榜中的沅吴重黎,他们似失了魂魄,面无表情,合力抬着一口巨棺从封神榜中走出。

  神族有神三百六十五,每一神都有其命星。如今即使成为了受人操控的器灵,在神族大帝即将身死的这一刻,皆是从各自命星上取出一块微星,结成了这口众神之棺。

  棺椁上雕刻着一个神秘的世界,其中日月相争,那就是传说中的神域,神族的故土。

  老者听完一声惨笑向天问道:“如果破灭是神界的宿命,陨落是诸神的归处,那你的宿命又是什么?你的归处又在何方?神族显震司法之神?”

  “世间早已无神族显震司法神,只有仙族威化大仙尊!”威化大仙尊睁开了眼,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接着说道:“曾经的神族大帝是何等风姿,一人独压八百大世界,开创神界,安排命运。而今诸神的命运都已经被我安排进入了封神榜,我本想将你也祭炼入封神榜,由你掌管封神榜众神,但你却修为尽散,沦为一个凡人,失去了进入封神榜的资格。不过念在你为神族大帝,如今帝死,当有众神相送!”

  威化大仙尊抬手一指,一抹神光在指尖酝酿。“时辰已到,你该接受我为你安排的命运。”

  煮茶老者抬头,虽然如今双目已经失明,但却能感受到头顶上空,站立着昔日的诸神,对着威化大仙尊说道:“你看过的我都见过,我见到的你却看不到。”

  待得老者说完,威化大仙尊指尖那抹神光终究落下,没入了老者体内。

  老者无惧无恐,任由神光入体,苍老的身躯轰然倒下,一代神帝就此湮灭。

  就在这一刻,周天的星宿全都暗淡了一分,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白昼还是黑夜。

  众神齐齐降临藏生村,恭敬地将老者身躯放入了众神之棺中,一直面无表情的众神皆是流露出痛苦神色,即使在被封神榜完全镇压的情况下瞳孔中依旧出现一丝挣扎。

  “你又怎知我看不到?”在老者倒下的一瞬间,南天门下的威化大仙尊亦是喃喃自语,话语冰冷面无表情,似有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流出,但却没有一人丝毫察觉,因为再回首时眼依旧是一双冷眼,人依旧是一个……无情人。

  藏生村中,众神齐齐哀歌,从天上缓缓落下,歌唱从虚无缥缈的命运河流中流出的众生谣。

  “如果过去和未来尽在现在之中,如果原因永远跟着原因而来,那么这大地上的生灵啊!你将从何处得到这自由的意志?如果生存和毁灭尽在轮回之中,如果宿命永远随着宿命而去,那么这世间的众生啊!你将从何处取得这永生的伟力?那么这世间的众生啊!你又将如何摆脱这命运的枷锁?”

  众神抬起众神之棺凌空虚度,缓缓隐匿在了虚空之中。

  老者以众星为棺,日月为连璧,万物为赍送,归去……

  众神将会抬棺横渡虚空,让神帝回归昔日故土。

  黄辰面对老者身死无能为力,只能随着众神歌唱着众生谣:“如果过去和未来尽在现在之中,如果……”

  哀歌随风飘荡,亦飘入十万大山天柱山中,此时疯癫道人与佝偻老者正端坐天柱山巅。

  “谁人能摆脱冥冥中的命运?就算昔日神帝也不过沦为了一颗棋子。”

  疯癫道人叹息:“只是从今往后再也喝不到那样好的茶了!”

  而天柱山上佝偻老者却始终紧紧闭上了双眼,不发一言,不念一词,脸上看不出喜悲。

  疯癫道人站了起来一双眼看向藏生村,拍了拍尘土说道:“你再不出手,你那两个弟子可都要命丧南天门下!”

  “我曾对一人立誓,但凡龙界之物,我今生绝不染指!”佝偻老者依旧闭眼说道。

  “绝不染指!你是在为你偷的东西赎罪吗?那未免有些自欺欺人,经你这么一偷,龙族自此式微沦为阶下之囚,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龙抬头,更何况你偷的东西可还不去啊!”疯癫道人呷了一口酒,脸上泛着红晕道。

  佝偻老者沉默并未回答。

  “恭贺威化大仙尊诛灭神族!”十太子太岁见到神帝已死,水火二神皆入了封神榜内,走上前来对着威化大仙尊说道。

  威化大仙尊看着一袭黑色皇袍的十太子,面无表情,听了十太子的话,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不时有雷气闪烁。

  而十太子太岁与九太子太玟有所不同,对于威化大仙尊并未有所惧怕,一双眼在大仙尊的注视下仍旧与之相视。

  对视良久,威化大仙尊笑道:“仙帝太苍有十子,皆为大日,栖于扶桑仙树十殿之中。其中九子皆被太苍赐下仙器镇守仙树,唯独十殿下你没有被赐下镇殿仙器。”

  这一点似戳到了是十太子太岁的痛处,但太岁依旧只是淡淡道:“或许是我年龄尚小道行不够,父帝认为我还不足以持仙器之重。”

  “哦?道行浅薄不能秉承神器?那为何不钦点天师授以仙道?”威化大仙尊一笑,接着说道。

  这倒是让太岁无言以对,确实自己不受太苍待见是不争的事实,只因太岁出生时,头顶之上孕育太阳,扶桑树上九日之火焰皆有一丝流入太岁体内,这本是好事,代表着天资纵横,力压太苍前九子,但偏偏太岁头顶之日升腾起的火焰却是仙族最为忌惮的黑色。

  见太岁久久不说话,威化大仙尊道:“你可愿入我门下,做我弟子?”

  威化大仙尊此言一出倒是让太岁倍感意外,只因这悠悠岁月中,大仙尊不曾收过一个弟子,始终孑然一身,甚至是几个皇兄想要入他门下都被拒绝。

  如今大仙尊主动找上门来,怎可放过此等良机?

  “仙尊开口,太岁自然愿意,只是……”太岁一时面露难色。

  威化大仙尊怎会不知太岁所想:“仙帝那边我自会前去相说。”

  “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太岁心中顾虑被威化大仙尊消去,立即向大仙尊行师徒之礼,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可错过。

  “不错,既然你成为了我的弟子,怎可无镇殿仙器?这封神榜就赐给你了?”威化大仙尊大手一挥,就将手中诸天至宝,刚展现出无穷威能威能的封神榜丢给了十太子。

  “谢师尊赐宝!”太岁接住封神榜,脸上自然是满心欢喜,但一双眼深处似有黑气涌动,让人不知其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时黑驴驮着黄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奔驰,企图逃离这片空间。

  可就在这藏生村诸山与十万大山的交界处,一层似有若无的屏障阻挡住了去路。

  面对着这层结界,黑驴当即选择直接硬撞,欲踏平一切阻拦之物。

  黑驴一身蛮力落在结界上,直接让本来若有若无的屏障完全显化出真身,此屏障竟然是由数条干瘪的龙尸所形成,龙尸相互盘绕化为了一道天堑。

  这正是南天门下朝天香形成的龙雾结界。

  黑驴周身力气落在了屏障上,没有使得结界有松动迹象,倒是力气都被龙尸吸走。

  黑驴岂是吃亏的主,平日从来都是他占尽便宜,一时动了真气,一双眼变得通红,鼻中喘着粗气。

  “吼”当初为黄辰洗髓时莫名吼声再次显现,黑驴身躯开始了显著变化。

  只见黑驴身形不断变化,忽大忽小,驴身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整个躯体在驴身与一种不知名的兽身之间来回切换,每当黑驴要变成兽身时,驴头却总有一圈类似金箍的法印显现,将黑驴压制成本来模样。

  黑驴如此这般来回变换许久,但最终仍旧是冲不破法印,被其死死压制,到头来仍旧是一头黑驴模样。

  黄辰见到黑驴此般模样,知道黑驴是无法冲破结界了。

  如今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黄辰环顾四周,只剩下了司命山矗立在眼前。

  此时自司命山上传来话语,“师弟,速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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