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独角戏 3
“我的意思是，她本身就已经产生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造成了精神创伤。随后，她服用过量的安眠药，导致了神经的进一步崩塌……”黄医生还怕唐羡听不懂，进而继续解释，“毕竟安眠药是一种镇压神经的药物，会对神经有一定的损伤。”
唐羡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思绪好像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变化了。
“那，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这种情况我们不好说。有人可以恢复，有人不可以。有些人能在短时间内，比如半年一年恢复，有些人则可能需要花十年二十年。”黄医生轻轻摇摇头，“你们可以先住院查看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
“好，谢谢医生。”她轻声应着，脑袋却依旧是一团乱麻。
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唐羡每天都会来照顾唐夫人，没空的话，就是管家和潘嫂轮流照顾。
殷夫人也受到了消息，赶过来看唐夫人的情况。
当她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口，看着唐羡在里面喂唐夫人吃饭的时候，她内心的波澜也是无人能懂的。原本还还好好的，可是为什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唐羡虽然亲力亲为地照顾唐夫人，可是，唐夫人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
还记得第一次，当唐羡站在唐夫人面前的时候，唐夫人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完全没有认出唐羡是谁，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那儿，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
唐羡走上前想要看看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你是谁？你不要靠近我！我告诉你，我可是很金贵的人，你碰坏了我，你赔不起！”唐夫人紧张地瞅着唐羡，一副警惕的模样，“我的小羡在哪里……小羡！”
她嘟嘟囔囔完后，又开始找唐羡，一副茫然的模样。
唐羡站在病床一侧，怔怔看着唐夫人，心中凄凉，却又悲哀……事情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谁的错呢？是所有人的错吧……
从此后，唐夫人的情况就反反复复，不发病的时候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可是也不太记得唐羡的模样，只是看着她面善，也不再很大力地推开她，开始愿意接受她的照顾，比如喂饭喝水什么的。她原先总是端庄盘起的头发也因为无心打理而乱糟糟地散布肩头，模样可怜可叹。唐羡即便是心中还不能苟同唐夫人所做的一切，但是真要恨……却是恨不起来的。
殷夫人和殷璃邺一起，站在门口观察了好些时候，才推门进来。
唐羡注意到动静，转回头，发现是殷夫人和殷璃邺，顿时又是五谷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放下保温盒，站起身来，走向两人，轻声道：“你们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一直关注着唐家的事呢。”殷夫人轻叹一声，“她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痊愈啊？”
“医生给出的答案也不明确，只能看运气了。”唐羡回头看了一眼唐夫人，她现在又自顾自喋喋不休起来，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她的精神不好。累了就睡，醒来就一直絮絮叨叨说以前的事情，也不记得我……”
“作孽。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可以好好……”殷夫人痛心地捂住胸口，“小羡，以后我也来照顾她，好不好？”
殷璃邺闻言，顿时出声道：“妈，你的身体不适合每天……”
“没关系的，这算多走动走动嘛。”殷夫人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我一直想弥补她什么，我也从来不知道，她的心里居然积压了那么多的事情。原来她这么恨我……不过没关系，现在她不一定能认出我，我来照顾她，也可以完成我的心愿。”
唐羡没有反对。这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止。
她不知道杨家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家族，她从来没有去想象过自己的外公一家是什么样的人，如今酿成的局面，也可以想见，杨家或许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那么不去想也罢，反正都过去了。
殷夫人见唐羡默认，立即朝唐夫人走去。
唐夫人正一个人自顾自说着话，看到殷夫人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嘿嘿”地笑着，模样痴傻，时不时瞅着桌边的饭，却不自己动手去拿碗。
“我来喂你吧。”殷夫人殷勤地拿起保温盒，开始像唐羡之前那样，一口一口喂着唐夫人。
“我们出去谈谈？”殷璃邺看情况还不错，于是轻轻拉了拉唐羡，两人一起走出病房，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交谈。
唐羡安静地坐着，经过这些事情的打击，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安静，不愿多话，用疏远的姿态对着每个人。
“小羡，你现在这样，我感到很难过。”殷璃邺注视着她，轻声叹息。
唐羡抬眼看他，浅浅地弯了弯嘴角，却不言语。
“小羡，你见过江楚歌了吗？”殷璃邺见她不愿意回答，只能扯开话题，一想到在学校里犹如行尸走肉的那一个男人，“他也不是很好。”
“是我说，暂时分开。”她坦然承认了。
他更是迷茫：“为什么？你家里发生的事情，那是上一辈的事情，和你并没有直接关系。你和江楚歌那么好，怎么会被这些事情影响呢？”
“跟唐翔有关，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她直视他，神色淡淡，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一怔，没能立刻理解她的意思。
“唐翔，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虽然他是哥哥，可是，我就是喜欢。”她转回头，继续幽幽道，“前几天，我看到了他的信。他告诉我，他也喜欢我，可是，他却因为这个，死了……我不想撒谎，我的内心很波动，而那一刻，我满脑子是唐翔，不是楚歌。”
他抿紧了嘴唇，深深凝视她的侧脸，意外发现她眼里的晶莹。
“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继续和楚歌在一起，不对。那对他来说，不公平。”她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深呼吸，“我知道我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我不该这样……可是没有办法，那是唐翔，是我喜欢了十年的唐翔。”
他的目光里尽是爱怜，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安抚她：“别去多想，都过去了……”
“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那对楚歌来说，又是怎么回事……”她低低抽泣，半垂着头，一滴泪低落在她的手背，“我不想这样……可是我就是难受，很难受。”
“别哭。”殷璃邺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感受着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胸口，他忽然也生出了万千感概。
原来，身边再好的，也抵不过已经逝去的，是不是？因为他在最美好的年华离开，留下最美好的剪影，成为了一辈子最美好的臆想。
唐羡压抑着哭泣声，在殷璃邺的安慰下逐渐平复心情，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殷璃邺本就想要叫殷夫人走了，却不料还没进屋，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碎声，随即是唐夫人大喊的声音，还有殷夫人手足无措的安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