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 习惯 3
“对了，伯母现在能继续做事了么？”她猛然想起前阵子，颜诺寒说邱默吟身子不太好的事情，就忍不住询问了。
他颔首，面色柔和：“可以了，恢复了。不过，我毕竟是要继承家业的，得帮着一起打理……现在大多的事情是我在处理，忙里偷闲，才能出来一会儿。”
“继承家业啊……”她轻叹一声，回想起唐夫人曾经一遍遍提醒她要学着管理公司，她那时候还很不耐烦，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她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是啊，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人，我要承担的会比别人多得多。”他也沉重了叹了口气，视线凝固在她的侧脸上，“其实我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只怕我还不能那么快就担起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
“我？”她一怔，对上他的视线，发现其间炙热深邃，没能忍过一秒，她又移开了视线。
她心里在打鼓……他说的，该不会是他告白那时，她让他变得成熟点吧？
他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内心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在装傻？没关系，这些他也不在意，反正，现在他还有机会站在她身边，就可以了。
“你和楚歌……真的确定了么？”他的问题抛出，似是心有不甘。
“是，至少为了他，我也不会回唐家了。”她咬了咬唇，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对了，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说。”
“上次我妈来闹，你记得吧？”她长吁一口气，一字一句缓慢道，“我们俩之前的矛盾，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同意我和楚歌在一起。”
他皱起眉，不太理解：“那还会因为什么？你和你妈妈之间能有多大的恩怨呢？”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你说你喜欢我，你想和我在一起，那么……这些话里，有多少的考虑，是与我的身份相关的呢？换句话说，如果我不是唐家的小姐，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说着喜欢我，无所不用其极想要让我关注你……”她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迟缓地问道，“如果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没有，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吗？”
他轻轻摇头，仿佛不能理解她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引申含义？”
“没有引申含义，就是这个意思。我与唐氏没有关系，所谓的继承人身份，只是外界的迷惑。我的血液里流淌的不是唐氏的血脉，即便是我爸……唐轻，只能算是我的继父。这么说，你懂了吗？”
她轻巧的字里行间，却给予他重重的一击，几乎将他敲蒙。
她在说什么？她不是唐家的继承人？不是唐轻的女儿？那她是谁？这期间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是你还是唐家的人啊，既然唐伯父接纳你，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关系……”他的脑袋有些乱，说话也前后不搭调。
“不，他不在意，我在意。我不想霸占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她摇摇头，垂下眼睑，“正是因为我撞破了这个秘密，我妈很生气……我和她的观念背道相驰，磨合不起来。而我，当时也因为错愕，没办法接受，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出了唐家。”
他怔怔站在原地，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他察觉到了，那天唐夫人和唐羡之间的对话很奇怪，总觉得她们在掩藏些什么，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的身世秘密。
“那……你的身生父亲呢？”他追问。
“不知道，我妈没有告诉我。”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在前些天，她在告诉江楚歌后，江楚歌便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她去找韩勋劼，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的下落，现在还没有找到人，那她也就对此缄口不言。
颜诺寒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接触的人不说多么天之骄子骄女，那至少也是人中龙凤，光家世而言，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接触什么身家一般，甚至没什么背景的女生，而且还喜欢上了她……
然而，现在她跟他说，她其实只是一个成为了公主的灰姑娘？是这样吗？
“你会犹豫吧？”唐羡通过他眼底一系列的挣扎情绪，多少猜出了他的内心波动。
“我……”颜诺寒抿了抿唇，竟然真的没能直接表明态度。
他并不想说谎。
他知道他这样的犹豫是错误的，更是在他们本就不牢靠的关系上，狠狠地击打了一棒。可是他没有办法对着她说出违心的话，因为，在意就是在意的。如果再早些时候，他还没接触公司，没有担起家族的重担，他想要找个人谈恋爱，那么那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只要他喜欢。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对她的感情，不仅仅只局限于恋爱，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够陪伴着他，以妻子的身份站在自己身边，帮助他，和他一起去努力奋斗。可正是因为这样，他需要考虑的才更多，如果她不是唐家的人，一点背景都没有，那么，对他来说，或者是对他的家族来说，那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的……他会考虑，公司那些老董事也会考虑，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圈，无论如何都钻不出去。
在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有多羡慕江楚歌。如果是他，一定是肆无忌惮的，想也不想就可以给她肯定答案，但是……他不行。他只有母亲，他必须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不能那么随性。
“你，一定会抛弃唐家小姐的身份？”半晌后，他才张开干涩的嗓子，问了一句。
“是。即便抛不开，唐家我一定不会继承……”因为那是哥哥的东西。
“可是你想过没有，唐伯父为什么一直不说这件事情？他就是因为把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想要将唐氏交给你，所以他才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你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是我不能厚着脸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我的态度……”
他轻蹙眉心，倏地心一悬。
“你的犹豫，你的重重考虑，就说明你和我之间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我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也不要豪华的承诺……”她轻轻摇头，目光中透露出的恬淡那那一刻却犹如是一把催命刀一样，把他斩杀，“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和我风雨同舟、不在乎我的身份的人。只要那样就可以了。”
“他知道了吗？”他无声无息地移开视线，低声问。
她知道他指的是谁，也不隐瞒，颔首：“知道了。”
“那他……是那个可以不顾一切、不在乎你任何背景的人，是吗？”
“是。”她回答的很肯定。
“果然是楚歌。”他长吁口气，垂首低低地笑了，“所以，因为这个理由，我失去了继续追着你寻求一个机会的资格，是不是？”
“机会是公平的，只是现在，我也没有给你机会的资格了。寒，你要明白这个事实。”
他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深深凝视，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她，她那张冰冷又倔强的面容。
“我知道了。”他低声回答，“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了。下次……再见吧。”
他说着，也不等她回应，快步匆匆从她的身边走过。
她没有出声，不能追，也不能挽留。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他放手。
在刚才告诉颜诺寒的时候，她回想起了前几天，说的同样的话，只是对面换了个人，而那个人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她：“那又怎样？”或许是在那一刻，她得到了重生，变得有勇气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的人，不再畏畏缩缩。
有了江楚歌，她还怕什么呢？
心事说出来，心里的积压霎时清空了很多，唐羡微笑，笑容淡雅柔和，转身进入教室，她得继续去给小朋友指导基本动作去了，其他的，就只能交给颜诺寒自己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