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现实5:寻猫不见
可惜下午我没有见到那只猫。
因为今天不是周末，她只背了一箱水上山去，卖光后大约一点钟，我们一起收拾东西下山来，步行回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四点钟了。
她的家离我住的旅馆还是有些距离，大约一里路吧，在村子的最里端，房屋后面就是山坡，再无人家。因此，站在她家的院子里，四周的环境很安静，有一种真正的农家小院的感觉，不像我所居住的旅馆，商业化气息过于浓厚，人来人往，大多数时候不得省心。
三间正房，一间西山房，石砌的围墙圈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几棵低矮的枣树，一棵石榴树。门洞开在东面，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不宽又不平，我猜想她家没有买车。
家中没有人，她说父母此时正在地里，应该五点左右才回来。我想这样最好，省了跟人家介绍发、解释，自己一个大男人，跟着人家的姑娘跑来看一只小猫，听起来就不可信，有色狼的嫌疑。
猫窝在正房与西山房之间的狭小空隙里，依着两面墙，西面加了一个挡风的木板，正面开着，窝里有一个纸箱子，想来小猫平时在箱子里睡觉。
“它又出去了，平时家里没有，它就跑出去，等天黑了，才回来吃饭，吃完饭有时候还会跑出去，天气一热就不着家了，冬天倒还好，会在屋子里呆着，晚上跑到床上蹭被子！”
我不无遗憾地听着她说话，心中想着，这一趟怕是白来了，这样子喂养的小猫，与其说是家猫，倒不如说是家养的野猫。
“如果它晚上才回来，那不是见不到了？”我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
“是呀，要不，你在我们家里吃饭吧，正好等它回来！”
我连忙摇头，还是那个担心，这个小姑娘心地单纯，但她的家人自然不会跟她一样单纯，一个陌生的大男人莫名其妙地来看小猫？我去，跟我的脚丫子说它都不信。
“还是改天吧，哪天它回来了，你又在家，我是说，你家的大人不在家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吧，我确实很想见见它的。”
“要不，我晚上带它去找你吧！”她似乎有些着急地说。
“咦？怎么带？”我倒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抱着呗！”
“这个嘛。。。”我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让她去旅馆找我会不会引起别人的误解，又一想，总好过让她的父母误解吧，而且，我真得很想立刻见到那只猫。
“好吧。”我答应下来，看看日头已经偏西，起身告辞。
“等一等，那个。。。”她突然变得有些焦虑，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有些闪烁不定。我猜她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我替她打个圆场。
“那个，我写了一本东西，你能帮我看看吗？”她说着，脸忽然变得通红。我看着她窘迫的表情，心中不忍，连忙点头。
“当然可以，我也学习学习！”我认真说道，生怕脸上的微笑让她误会自己是在取笑她。
她飞快地消失在屋里，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学生常用的软皮日记本出来。
“就是这个。。。”递过来的手有些紧张哩，脸依然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家伙。
我认真地双手接过来，随手翻了两页，又认真地收好，说：“回去慢慢看。”
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神情依旧有些窘迫，我猜她的心里正在后悔，这本小册子里，应该是她的一段心事，或者是一个梦想，总之，那是一个女孩不为人道的秘密。
所以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可不仅仅是一本小说的草稿那么简单。
我忽然就有点后悔了，怀疑自己过于轻率了，搞不好接下这个点评小说的工作，未来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不可预知的麻烦。
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我打过招呼，出了门，沿着小道下坡。走上宽街的时候回头望一眼，却看见她仍站在门口，冲我挥了挥手。
唉！我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不会又是那样的宿命吧！
姑娘的名字叫“小枝”。
小枝晚上并没有带她的猫来找我，我也没有打电话去问。
晚上没有写小说，专心读她的小说《柿子树》。
小说内容非常简单，或者说过于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戏剧性情节，就是讲了两个年青的中学生之间朦胧的爱情。我猜想她讲的就是自己跟那个已经死去的男生之间的事情，因为在小说的末尾，男生为了女生，在车祸中失去了生命。
这是那种我们在中学时代都想写，都试着写过，过后都会觉得可笑的那种小说，青涩、单纯，自以为轰轰烈烈，其实平平凡凡。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小说中人物的情感，是真挚而且热烈的，这也是我们这些已经有些年纪的作者身上已经消退不见了的。
我们是凭借技巧在进行写作，而她则凭借热情，用热情横扫一切，爱就是一切，这就是她的小说要告诉你的。
但我们知道，爱并不是一切，爱其是什么都不是，大多数时候只是荷尔蒙分泌失调，少部分时候是自我爱怜在异性对象身上的投影。
我不知道如何点评她的小说。按照我的观点来讲？一文不值？我去，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按照她的观点来讲？肯定热情？她要真信了，真得这么写下去，梦想有一天成为一名作家，送她一个这样无望的梦，岂不是过于残忍，不负责任！
斟酌来斟酌去，我决定在她的小说文笔上写点意见，至于小说总体的感觉，不做任何点评。于是，我像一个语文老师一样，在她的手稿上写写划划，一直搞到底里十一点多钟，才上床睡觉。
上床前，我特意关紧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