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湘羽、湖弦。”玄燮轻唤一声，门外两名鬼姬立即回应，却是跪在门前不敢进入。
闺迟已经穿好了衣服，脸上霞光依旧，羞得连脖颈都红了。她本是手足无措，渐渐神思淡定下来，她不知自己刚才自己在曲扬诱思术的控制下，与玄燮差一点擦枪走火，除了羞愧，更担心这件事会对自己的复仇有什么牵连。闺迟心神涣散，她刚与顾长风解除了婚约，显然慕轻絮要想方设法嫁进顾家，顾长风与顾轻舞姐弟拥护晋王，慕芙蓉仰仗御王，如果御王与晋王联手，自己向晋王复仇岂不是难上加难？想到这里闺迟只觉得心思涣散，也顾不得羞愧了。只听玄燮向门外二人道：“今日起你们跟随慕姑娘进府，协助慕姑娘，她的话便是本王的话，与她作对的人便是与本王作对的人。”
“王爷。”湘羽闻此，白色惨白，她心中爱慕贤王玄燮，她本是鬼姬之身，玄燮却从未用她治过邪毒，玄燮俊朗有礼，对鬼姬们也是十分尊重，湘羽芳心暗许，舍不得离开他。她听闻玄燮要将自己送给慕九姑娘，一双清泉般澄澈的眼定定望住屋内玄燮的影子，似乎有话要说，却良久没有开口。
玄燮炯炯的目光看了一眼外面湘羽的影子，好像能够看穿她的心思，沉声道：“湘羽你一向贴心谨慎，希望有你相助，慕姑娘在慕家凡事能够遂意些。”说着走到檀木书案前，书援笔濡墨，略一思忖接着苍劲地写了几笔，命湘羽进来接了。
“你们下去准备即可。”
湘羽低着眸子，点头，不敢抬眼看玄燮与闺迟一眼。
闺迟心中犹疑，不知玄燮将二女送与自己是为了什么，正准备开口推辞，只见玄燮正色道：
“慕姑娘，你现在不愿嫁入王府，那你可愿意与本王结盟？”
闺迟吃惊，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玄燮。
“贤王爷你说什么？”
玄燮以请谋事之礼将闺迟请于紫檀云纹条桌旁，与其一同坐下。看着闺迟的眼睛，庄重道：“慕姑娘，你在慕府的境遇如履薄冰，本王如今在朝堂上也正是如此，你四姐慕芙蓉与御王为一体，慕轻絮爱慕顾长风，然而顾长风所代表的顾家，实际上却是效忠于……”
“晋王。”闺迟心事沉重地开口。
“很聪明。无论外界怎么看，顾家似乎一直扶持的是御王，然而他们实际上却是晋王的幕僚。”玄燮说着，手指一推棋盘，黑白棋子形成相互包围之势。
“许、沈、慕、谢四大家族里面，支持晋王的许昌将军的将军府，已经由晋王亲手烧成成为焦土。”玄燮抬眼看了闺迟一眼，沉声道。
闺迟闻此，心酸、惆怅与对晋王与顾轻舞的愤怒瞬时间袭上心头，许家几百号人全部被杀的干干净净，连流放之人都没有，晋王斩草除根，杀了她家满门。闺迟想到这里，手中的帕子“撕”地一声被扯成两片，看向那棋盘的目光瞬时间充满了仇恨。她想要说什么，猛然一下又清醒了过来，自己正在玄燮的房中，这个贤王正在看着她。
抬眼，却看见玄燮正低头推着棋子，似乎没有看见她刚才的失态。
闺迟知道，如今形式她若是盲动，如同飞蛾投火，自取灭亡。稍有不慎便重蹈从前自己的覆辙。今日贤王向她伸出手臂要求结盟，是不是可以相信呢？
此时的闺迟自然不知玄燮便是自幼与她交好的程淮哥哥，她对玄燮尚有顾忌猜疑，上一世被晋王害得惨不忍睹，重生归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再随便相信任何人。
闺迟眼角泪光闪闪，就在这一瞬间，玄燮更觉得自己的宁儿出落成了另一番貌美的模样。虽然玄燮未能见到真正的许贞宁的样子，但是眼前有着许贞宁灵魂的女子，一张脸仿佛被雪水洗过，白皙的皮肤与十分立体的五官，梨涡暗藏，一头乌黑秀发随意散在肩膀，那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中除了坚毅瞬息间还有一分稚气，神情却是与这张脸不符的成熟。
这是他的宁儿啊。
玄燮失神地看着闺迟，猛地缓过神，将眼神移开，与宁儿的重复使得他心中的感动和喜悦不能表述，他再一次想起他幼年的情景，想起他的母妃，几乎就忍不住潸然。
然而玄燮，并不准备告诉闺迟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是决心不与闺迟相认的。
闺迟思虑半柱香的时间，看着玄燮独自一人执掌黑白二棋，围棋盘上犹如战场，黑白两方每一步暗藏杀机，相互掣肘，只等着最终杀的畅快淋漓。
她想到自己的爷爷、父亲、兄长皆被晋王的棋局所算计，自己成为了晋王最有力的棋子，想到这里闺迟向天花板望了一眼。只觉得浑身颤抖，恨意涌动。她心中已经大哭，为被晋王所冤满门含冤而死的许家在哭，为自己刚出生就被顾轻舞摔死的孩子而哭，为她随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爱情而哭。
然而此时的她，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悲怆，神情已然恢复了平淡。
玄燮知道慕闺迟此时正在遭受极大的内心悲苦，只是因为不完全信任他所以极力地掩饰，这样的宁儿更让他心疼。玄燮的心此刻也是如同针刺一样的疼，面色随之一顿，沉默许久，装作没有看出来任何端倪，推了一步黑棋：“近年来受父皇信任新崛起的顾家与郭府，其中的顾家早就是晋王的人了。”
又推一步白棋，吃掉黑棋一子。
他思忖了一下，用平静的声调说：“朝堂布局，步步惊心，人人心中有一副面孔，做出的却是另一番姿态，比如说看上去中立的郭无尘郭大人，已经倾向于惠王。”
抬起眼，一双眼眸深邃：
“而沈境天，多次弹劾于本王，上凑父皇本王过于狂邪，甚至还于前年要求父皇将本王禁足了足足半年的尚书台沈大人……”
黑棋一步，席卷白棋一片。
“却是本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