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慕芙蓉看到这几个奴才如此无用,更大怒慕轻絮的安排如此敷衍草率漏洞百出,心中怒火越大越大,她心内急切,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做戏冤枉慕闺迟的把戏迟早败露,既然事已至此,自己就不得不出手干预,打住这事态的发展。

  慕芙蓉虽然又急又气,但仍旧稳定了心神,站起来佯装痛心道:“小九,姐姐已经不准备追究了,小九你何苦还为难这些不小心的奴才们,奴才们终日做工,已经很辛苦,你看你把他们吓成了什么样子。”

  慕芙蓉嗳声叹气地一抬眼睛,慕轻絮授意,即刻跳出来,她早就按奈不住心中的妒火,刚才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对慕闺迟厌弃万分的顾长风忽然眼神神色有了变化,看向慕闺迟的时候多了些欣赏的味道,慕轻絮的嫉恨之心顿时大涨,待着慕芙蓉刚递过来的眼神,也就顾不得升平公主就在旁边,上去就是彪悍的一巴掌。

  “慕小九,毒药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解药也是你身上掉出来的,就算奴才们看错了,但是这些药瓶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闺迟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闪身,左边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慕轻絮这一巴掌打得结实,闺迟只觉得太阳穴生疼,眼泪差点就涌出眼眶,她扶着身边的连环半璧楠木架,上面的白玉瓷瓶被她推倒,碎片砸了一地。

  许贞宁心中难过,难过的不是自己未能躲开这彪悍一掌,而是此时有升平公主在前,慕轻絮仍能如此放肆,在那慕府之中,一向与世无争的姑母与内向不爱说话的温顺堂妹,又曾受到过什么样的对待?

  想到这里,许贞宁的魂魄感觉早就不存在的心脏一紧,这是堂妹慕闺迟的心,这心就疼得像要裂开。

  “轻絮,长公主面前你怎可如此莽撞?”慕芙蓉瞥眼看了看慕闺迟,再看向慕轻絮,表情急切,面露难色仿佛怒气冲冲,然而实际上她心中无比通快,虽然喜悦却毫不见喜形于色,嘴上斥责慕轻絮,心中却恨这慕轻絮为什么不学点武功,要不然这一巴掌还能再重一点。

  闺迟此时心中微乱,她重生之时,堂妹已死,自己只知姑母善于制毒,自己的堂妹也绝不会向他人下毒,可是这两个一毒药一解药的瓶子,是不是堂妹的,是慕轻絮她们连带瓶子故意栽赃还是将瓶中之药偷天换日,她很难想出个所以然来。

  断不能随便否认,万一瓶子真的是堂妹的,而自己否认,就相当于说谎。如若不是,自己承认了,也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闺迟一人身上布满伤痕,脸被打得红肿,嘴角流血,独自站于破碎瓷片中,看着慕芙蓉与慕轻絮难以扑捉地相视一笑,心中忽然没了主意。

  忽然听见一阵脚步,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是谁在欺负我贤王府的人?!”

  在座几人皆全身一震!

  一神情悠然自若的男子随着这一句疑问踏进门来,只见他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看上去似笑非笑,但是第二眼再看去却觉得那双流星般的眸子过于深邃。他黑发束起,上盘白玉琉璃盘龙珠,身着一袭白衣华服,银色布线时隐时现,箭袖与衣裾上以金钱缀出松枝祥云图。

  两个女子身着贤王府内府奴婢府,紧随其后,另外几人站于廊外待守。

  此人抬脚进门的瞬间,一掀衣袂,腰间顿时泻出一片金光,那金宝相花纹的腰带上嵌着一枚雕刻精致的椭圆宝石。闺迟打量这个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的男子,却觉得他的眼神深沉地让人觉得他年纪已至不惑,混金银丝线捻的丝绦上挂一块通透白玉,脚下云跟朝靴,如玉少年,翩翩公子。

  身上混着龙涎香的气味。

  暖阁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再看此人,都不自觉地凝神而望,几个人神色大变,各不相同。

  御王首先开了口,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你怎么来了?”

  进门之人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向升平公主跪倒,诚恳请安:“皇姑母!侄儿未想到皇姑母也在这里,姑母看上去精神上佳,不被这酷暑所扰,侄儿见此心中深感欢喜。”

  “燮儿,多日不见,你消瘦了。”升平公主伸出手去,满脸怜爱,示意他站起来。

  闺迟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这个男子,他的装扮华贵,再听到他唤升平公主为皇姑母,心中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漏了一拍。

  周国五个皇子,大皇子穆王玄钧,二皇子御王玄析,三皇子晋王玄凌,四皇子惠王玄境,五皇子贤王玄燮,除了惠王,都在这里了。

  她想到自己还是许贞宁,晋王妃的时候,反而老大、老二、老四都见过了,唯有这个五皇子,从未见过。晋王玄凌曾对她提过一次,这个贤王自幼聪慧,可惜在七岁的时候中了一种奇怪的掌法,本以为会当时毙命,不知为何竟像没事人一样活到了十七岁,深得当今皇上喜爱。但是他十七岁那年伤势复发,接而引发恶疾,使得整个人都被疾病所困,随之性格大变,终日都不出府门。他的恶疾需要女人的阴寒身体为他疗伤解毒,解毒后那些女子也一一死去,贤王玄燮不得不终日沉浸在购买寒门女子接着害死他们的轮回里,如此恐怖的所作所为,使得本身称“贤”的五皇子在朝堂大臣与百姓口中谈之色变。

  渐渐也在皇上那里失了势。

  许贞宁那时全心扑在晋王身上,根本不在意其他男人,如今时过境迁,却在成为慕闺迟之后与这个贤王相遇了。

  只见这贤王玄燮向升平公主请安后,站起身看着在座的其他人,神情冷峻傲岸,有那么一瞬间,气氛随着贤王的神气而寂静了一秒。

  “给贤王看坐。”御王没好气地向下人吩咐一声,倚在他身上的慕芙蓉与站立一旁的慕轻絮都满眼惊诧地打量着仪表不凡的玄燮。

  玄燮却朝御王展开一个笑,除了他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俊朗少年的笑容如同夏日一般耀眼:“本王收到消息,大哥二哥商量着要将这女子送给本王,本王自然就当这个女子已是我贤王府的人了,正想为何大哥二哥对本王如今关心起来,谁知又听说这女子正被你们施以私刑,我贤王府的人有难,本王别无他法,只好亲自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他一席话说得淡然,眼睛却不曾看慕闺迟一眼,反而自然而然地坐在御王府下人急忙搬上来的金丝楠木椅子上,端起茶水轻轻喝起来。

  闺迟大异,只看这风度翩翩的贤王,那一双犹如古潭般的朗目不容人直视,他的颈中系着一道金链,链尾坠着一方青石。

  闺迟只觉得这青石些许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此时窗外艳阳高照,湖波荡漾,窗内在座几人除了慕闺迟都是华服美衣,暖阁内漆器、玉雕放置得一尘不染,唯有闺迟脚下一地碎片混着因碎片划破她的小腿而滴下来的血迹。

  穆王听闻玄燮所言,知道刚才他们几人的话都早已被玄燮所知,脸色微微一变,口中不悦道:“五弟真是消息灵通。”

  慕芙蓉面色惊恐,只见御王眼神布满冰霜,脸色阴沉,忽然间拇指与中指一捻,接着一扬,手中一颗玉珠以极快地速度弹出,冲天而去,力道之大瞬间打破屋顶青瓦,几乎是同时屋瓦上什么人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一个人影从屋顶上滚落下来跌在院内,那玉珠直打其面目,登时毙命。

  “玄燮,你是什么意思?”御王指着院里的探子拍案而起。

  玄燮面色不变,淡淡笑着放下茶碗:“二哥,你在我那里安插的探子也不少吧?本王那贤王府才多大地方,一条小路上就能碰见好几个穿着我贤王府家奴服却是给你御王府卖命的人,对这等事,本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今日换作你竟如此恼火。”

  升平公主知道自己的几个侄儿向来面和心不和,穆、御、晋、惠都非一母同胞,四人明争暗斗已久,五皇子贤王因为以前太受自己皇兄喜爱,如今失势,一众兄弟姐妹不仅没有雪中送炭,反而全成了落井下石之人,太子之争,朝堂之上,亲兄弟之间手足相残,升平公主见过听过太多了。所以对这种皇子间互相在对方府内安插探子的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也毫无惊异之态,面容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玄燮一笑,略一抬手,站于外廊的几个贤王府随从几个闪身,将落地的尸体搬走。

  “本王的人为本王而死,贤王府会厚葬于他。”玄燮慢慢地摇着白玉柄的扇子,上面的山水画时隐时现:“二哥,不过你杀了一个本王的人,本王回去也要杀一个你的人,咱们兄弟这才彼此扯平,互不相欠。”

  “玄燮!”穆王眼见玄燮语气平淡,但整个人却如此嚣张狂妄,胸中之气只觉得冲上脑门,挥出一掌,拍散了面前的红桧小几。

  暖阁内气氛一触即发,虽为夏日,气氛却冰寒至极。

  暖阁内鸦雀无声,奴才们几乎同时都没言声地跪在地上。

  玄燮笑了笑,双手交叉道:“大哥,咱们兄弟几个的府内,除了老三晋王,铁板一块,其他人都是互通有无。”

  他示意虽自己而来的奴才们都站起来,往椅背上潇洒一靠,眼中含笑对穆王道:“我们兄弟之间,亲密无间,想必大哥也是这样想的,否则怎么会送给本王那样妖艳的鬼姬,差点拿银线勒死本王。”

  穆王收了阴沉面色,在瞬间转为了温和,他向升平公主的方向微探路探身子,语气诚恳道:“五弟,当日之事,为兄已经亲自登府向你解释,那女子明明是被你吓得忽然发了癫狂,绝不是为兄故意暗害,怎么到了今日五弟你还是不信为兄,当着皇姑母的面,你这样说让为兄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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