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剪田原

  晨时浇过水,草木繁荣的坊内湿气蕴茵,紫色的铃铛花上,还闪耀着透明的珠子。不知哪里飞来的几只蝴蝶,时而落在剑兰上;时而停在海棠上;时而环绕在杜六叶的身侧,翩跹而舞。

  可见这段日子以来,叶芽湾上下对花坊的倾重。不仅养得百花竞春,更培得蝶虫顺风。

  杜六叶拿过一旁簸箕里常备的剪子,蹲下身来,夹下一簇亭亭玉立,青枝修长的夏瑾花。

  夏瑾本为药材,在玄青观的时候,杜六叶也常种,花色有高贵的紫,也有纯洁的白,还有渐染的绯……杜六叶培育了一大遍,长势更是喜人。反正它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哪怕不插瓶,也可入药嘛!总归不浪费!

  就着木桶里的清水,杜六叶舀了半瓶,再将红白相间,扶摇秀丽的花朵儿一一摆了进去。

  不一会儿,乳白的瓷瓶里就绿叶盎然,红枝娉盼,柔意婉转流波。几枝翘首,似含羞望春;几朵低头,像侍女娇嗔……灵巧魂动,漾人心神。

  守真抱起瓶子,仔细端详了半响,心下啧啧称奇,要说这夏瑾花,长相那也真算平平无奇。比不得牡丹的富贵;也赛不过芙蓉的华丽;更敌不得荷花的清骨,兰麝的馥郁……可经杜六叶的巧手一摆弄,顿时出尘脱俗,雅致秀逸。让人有一种繁华琴下,苍翠怡静,光阴恋静感觉。

  见她满脸痴醉讶异,心只怕早就飞到天外了,杜六叶斜颜,故意逗她:“好看吗?”

  守真捧着脸,留恋消迷,乐陶陶道:“本来只觉得它平淡无奇,不过执事,你可真会侍弄,怎的经你巧手一修,这意境就非凡了呢?

  再说你烧制的那个瓶子,比起公主往日赏的,那可真是朴拙多了。不过配上这簇花,反而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到衬得花骨杂儿越发娇艳自然!这是怎么话说的?”

  听她长篇大论的说了这许久,杜六叶只是掩着嘴笑,“这道理也简单,你看那崇山之巅,泰山之顶,景色为何瑰丽?不过天神之手,偶来得之。我若用顶名贵的金樽来配它,倒显得矫柔造作,哪比得这田原野趣?”

  听他这么讲,守真也觉得有道理。她抱起花瓶,问道:“摆在哪里?可是放在书房?”

  听她兴询,杜六叶站了起来,踱着悠闲的步子,绕着一棒娇花转了一圈。守真只当她还有不满意的地方需要修剪,因高高地举着花瓶,递在她眼前。谁知,杜六叶拿起剪子,“咔咔”下去……守真立刻吓得尖叫起来,大喊道:“执事,你干吗?你疯了吗?”

  也怪不是守真惊措失叫,因为杜六叶握着剪子,几刀下去,那夏瑾花骨朵儿落了一地。原本好端端的盆景,立刻变成了光秃秃杆子,只挂着几片零星的叶子。

  顿时意境全无,颓败不堪。守真傻傻地抱着花瓶,愣头愣脑的站在哪里,像颗钉子般,气得拿起也不是,放下又恼怒,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杜六叶却捂着嘴,巧笑嫣然,打趣道:“又心疼了?往日你可是最瞧不起这夏瑾花了?偏这会子又心疼,着恼了?”

  守真白了她一眼,跺跺脚道:“往日是我有眼无珠吧?今日它们不是翻身了吗?就你记仇,没得好好的糟蹋花骨朵儿?现在也不能摆,可只能丢了!哼——”

  “嗳?”杜六叶又摇了摇头,只能颦颦递笑,劝道:“可不能丢了,要是这么弃之不用,我不是在这花坊白白浪费功夫?你们家执事是这种人吗?”

  这话守真听得如坠云里?不浪费时间?他们家执事浪费的时间还少吗?每日不过看书睡觉,养花喝茶。最多也不过是帮清江源看看账本……她嘟着嘴不满道:“不知道执事是哪种人啊?”

  杜六叶慵媚备至的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看天色,才可有可无的说:“必要是那种兢兢业业的人,这光景,我错过了多少好梦?记得把花亲自送进宫里去,交到席风的手上,我就睡觉了!晚起做辣子荷香鸡!”

  “啊?”守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杜六叶拖着颓丽的步子打算走,她搓了搓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的大叫道:“执事,你刚才说什么?要把这盆插着光杆子的花瓶送进宫??”

  杜六叶见她满脸的置疑,难以相信,就算站了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眼神里尽是歧视地叫嚣:杜六叶,怕不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杜六叶反而是大笑起来,迭丽地拍着手掌,狷魅道:“你家执事并没有疯,按照我说得做,一步也错不得!”

  说完她又打了个哈欠,负着手迤逦而去,只剩下守真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额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

  自从姚元崇成婚之后,执事的性格有点变了。除了比往日更懒,当然这有可能是病中养下的,再就是特别爱笑,而且眼神越发的不可琢磨了。

  这么粗糙的一个瓶子,加上一把乱蓬蓬的叶子,还被剪下了花?送到宫里去?

  哎,还要她亲自送过去?这都不是疯了?那肯定是自己疯了,需知王公贵臣,现在谁不是巴巴地挑了奇珍导宝,上杆子送到宫里去,只为博太后娘娘一笑,觅个好前程?

  自己捧一瓶乱七八糟的枝子进宫?这算怎么回事?太后娘娘会不会一怒之杀了她?

  守真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思索着,踌躇不前,她仔细回忆,平日里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杜六叶,所以她要收拾自己?

  可,想来想去,自己勤劳忠诚,实在没有哪里对不起她啊?

  就这么犹豫着,她畏畏缩缩,举步不前。有时候觉得自己进宫就是赴死;反过来一想,又觉得杜六叶没有理由这么做,既然她指名道姓让自己去,应该说明这件事非常重要。

  算了,假如执事想要她死,那么叶芽湾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况且杜六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去吧!再凶险她也会去做,反正命是杜六叶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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