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闹脾气
“夜，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我郑重地说道，指指仍然湿哒哒的头发，又加一句：“不然也不会就这样跑出来。”
夜无痕瞥我一眼，继续捋顺着我的长发，顺到发尖儿，便攥住抖抖，以此争取我的头发干得快些。
“嗯，洗耳恭听。”他答道。
“我那天在映宝阁看到了你那未来得及过门的王妃了，沦落为货品被拍卖，我没有帮她，我没钱。”
开口便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没有丝毫停顿，一股脑儿的全吐了出来。等了半天，夜无痕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没点儿反应？”我用胳膊碰了碰他的胸膛问道。
夜无痕松开我的长发，将散在我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勾着唇角轻笑。
“反应么，染儿觉得我应该作何反应？”
“你应该……”
话说到一半，瞧着他狡黠的眸子，我猛然醒悟：这厮又在套我的话。于是改口道：“我又不是你，怎么知晓你会如何。”
夜无痕见我识破他的轨迹，遗憾地叹了口气。无所谓地点点头，再次顺了顺我的长发。
“我一向不太在意与己无关的事情。”他说道。
与己无关？我瞅着他想半天，也没思索出他这四个字到底是如何得出来的。
如果不是吴铭与辛域之间突然开战，天和公主与夜无痕早已喜结连理。夜无痕怎样待她我不想费着脑子就此推测，但，她已经成为离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夜无痕，也已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辛域国的支持。日后他若是想要那个位子，也多了一分把握。
但终究是天意弄人，一切都只能在“如果”的假设下才会成立……
我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滋味。不是不同情那位天和公主，只是某些时候，我的私心重得吓人。怕他日后反悔，我试探着再次确认到：“差一点就娶进门的离王妃。”
“与己无关？”
“染儿这小模样儿，还真是讨喜。”夜无痕一张俊脸笑开了花，笑够了才开口给我吃了颗定心丸。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与、我、无、关。”
关于这位天和公主的事，我知道，就此揭过了。
午夜，夜无痕起身离开了。他刚下床时我便醒来了，即便他小心翼翼，动作极轻。
夜无痕背对着我穿衣，皎洁的月光调皮地映照在他的身上，我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单是一个背影，我就痴了，醉了。他穿好衣服转过身来，我不舍得合上了眼眸。耳边，是他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宁静的夜色之中，除却他轻巧稳健的脚步声，我还听到了自己扑腾扑腾乱了节奏的心跳。
我想象的出夜无痕此时含笑的神情和微扬的嘴角，可是他会想些什么呢？
怕被他察觉自己在装睡，扭扭身子，我向被子里缩了缩，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以前我央着夜无痕从蚕农那里买来的蚕蛹，也是这般扭动着身子蠕动。当然那兜蚕蛹的结局是被油炸了，大部分还是进了我的肚子。
一两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入耳，不用想我也知道，这厮脑袋里定是又冒出了什么坏点子。
两只手扯住我的被子向下扒了扒，将我的整颗脑袋露了出来，细心地为我掖好被角。我听到他轻声说道：“跟个蚕蛹似的，丢到锅里炸了味道一定不错。染儿说好不好？”
房门闭合，再无声响。半晌我坐起身来，裹着锦被与窗外的明月对望着，呆呆出神。
静谧的夜，两道暗影一前一后飞出了离王府，好似唯有挂在空中的弯弯的月儿好整以暇地观望着。
夜无痕半夜三更出去做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干得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大概过了半月，夜无痕率军出征的日子便定下来了。他告知我这个消息时，我正盯着自己的小腹出神，幻想着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呆傻的模样。从始至终没料到先呆傻得不知作何反应的人会是自己。
恰如此刻我盯着手里的虎符，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府里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春节的事宜了，大红灯笼，各色艳丽的彩条现在大抵都已经备齐了。昨日见着管家的夫人领着几个小丫头在剪窗花，我还特意凑过去学了学，回来时挑了几个。而且，这几日就连做梦都是府中一番装点之后红火富丽，喜气洋洋的情景。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个新年里会缺了他。
这可是我作为新妇在夫家的第一个新年啊，我心中哀嚎。
将虎符丢给夜无痕，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大抵是因为心中盛了事，又绞着气，一时间看谁都不顺眼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一个侍奉茶水，没犯丁点儿错的小丫头。
进来时笑盈盈的，再出去时，那小模样，委屈得都快哭了。
“你看你，动不动就乱发脾气。传出去，还以为小爷我娶的是个不讲理的悍妇哩。”
夜无痕开着玩笑，双手伸过来便贴到了我的双颊上，连捏带揉搓，好似手中捧得是个面团。这还不算，他的嘴都没闲着。两瓣薄唇一张一合，说道：“笑笑笑笑，生气可就不好看喽。”
我打掉他胡闹的双手，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有些埋怨地开口：“你心大，我跟你比不了。”
这时候，也就这厮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十五日之后就是除夕夜，夜无痕偏偏十日后率军出征，这不摆明了不叫我过好这个年吗？！
再往细里剖析，两军僵持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真想要开战也拖不到这个时候。更何况上次吴铭与辛域一战，辛域折损三名大将，吴铭虽胜却也伤了元气，但凡不是傻子，动动脑子就能想到这种时候都只会是僵持的局面，根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又不是真得要打，这时候把夜无痕派出去干嘛，边疆戍守用得着他吗！
我兀自生着闷气，想到十五日后的除夕宴，又忽而冷笑。
吴铭帝如此安排，在除夕家宴上，老皇帝是多不想看见他的这个儿子啊！
不过，夜无痕与他父皇的关系好像真得不是很好，想到这儿，看着夜无痕苦涩的笑脸，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真是的，我对他发什么脾气啊，又不是他的错。与其烦恼着对着他闹脾气，还不如好好陪陪他。心下愧疚，朝着外头瞧了瞧，一下子有了主意。
临近中午，正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
“总闷在屋子里，要发霉了。你陪我在府里转转？”我如此提议，带着撒娇的口吻。晃晃他的胳膊，陪上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