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源头蛋白质
“啊，这个，嘿嘿嘿……”
伊小碗心里的小鹿又回来了，而且这次是一大群，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跳，说：“许主管，你搞错了吧，，我哪有资格升pl啊？”
“如果从做业务的数量来说，你还差一两件，可从你做过的案子来看，有好几件都是非常重大复杂的案件，而你在其中起到了主导作用，能解决这些案子，已经足够证明你的能力了。”
“可我毕竟是个刚转正的职员，连seed都还不是啊。”
“我马上升你为seed，你再做一两件漂亮的案子，然后我就开启升你为pl的程序——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小碗明白许主管这话的另一层意思：这种不合常理的操作，要趁着他还在的时候由他来主导，一旦他不在了，事情很可能就会泡汤，所以，自己要抓紧时间好好表现。
许主管又换了个非常严肃的表情，“小碗，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啊？”
“你知道吗，我能记住公司里所有职员的名字和他们的工作表现。这两天我反复想的只有一件事，谁会永远对hc忠心，万一公司出现了重大危机，谁会继续把它撑起来，我想了所有人，结果只有一个人符合要求，那就是你。”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而许主管脸上重又现出那种无助和期待。
“许主管，您为什么不相信敖总，就算你不在了，他也会好好领导我们啊？”
“坦白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许主管说到这里，忽然身体哆嗦了一下，然后缩成了一团，接着用拳头抵住自己的腹部。小碗知道他又发病了，想过去帮忙，却被他抬手止住，过了一会，他嘴着牙重新坐好，说：“敖凌是一个有才华的领导者，可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他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绝对忠诚的扶持他、激励他，只有这样，他神性的潜能和高贵的尊严才能被激发出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你了。”
小碗沉默不语。
“我知道这对你，还有对你和敖凌的恋爱关系都很不公平，我不该让你一开始就背上了这么大的责任，可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有些责任是必须要背的——你知道敖凌家族的事情了吧？”
小碗点点头。
“那说明你们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很深的地步，所以我对你也就不用再保留什么。敖凌家族的信仰是伟大的，正是因为这个，我当年才义无反顾的追随他父亲。同样，当你选择了敖凌，你也就选择了这份责任。现在，又到了正邪对抗的时候了。”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你在之前的报告里刻意隐瞒的奥肖谭蹴隐修会——敖凌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这个邪教组织，如果任由他胡为下去，必然给社会带来一场大灾难。而他们所掌握的邪术、他们的阴谋，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力量才能阻止。”
明白了。
升做pl只是一块糖，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苦差：要成为以后公司的业务骨干，起到带头作用；不能和敖凌纯粹的谈恋爱，要成为他事业上强有力的助手；最重要的是，要和他一起带领hc对抗邪教组织！
小碗当然不会觉得许主管功利。就像他说的，他会做任何有利于公司的事，更何况现在他真的没多少时间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敖凌找一个帮手，给自己找一个可靠的接班人。
这时，座机响了，许主管接了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对小碗说：“有一个侯薇雨的女士慕名来找你，想让你帮她解决一起灵异事件。”
“喔，她之前找过我，我让她来公司里按程序走。”说到这里，小碗心里一阵惭愧，本来自己可是想把这事当成私活做的，现在自己居然成了许主管眼里的接班人，这还真有点讽刺。
“嗯，我大体听了一下，感觉这是件难办的案子，正好，你把它好好解决，到时候写个详细报告，我来向全公司发布，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实力，这样就算很快升你做pl，也不会有非议了。”
小碗想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对许主管深深鞠了一躬：“许主管，您那么看重我，我真的很感动，既然这样，士为知己者死，我答应您，我愿意为公司赴汤蹈火！”
小碗离开许主管后，先去办公室找到了师叔，向他讲了关于侯薇雨案和本案最近的进展。师叔对这件案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两人一起去了接待室，见甄实正在和侯薇雨聊着。
小碗把背包放下，把甄实叫到一边，看了一下背包，又拉甄实走得更远了一些。甄实明白了，指着背包问：“你把游如莲带来了。”
“嗯。莲莲说，如果他进入别人体内，万一那人死亡，那他就可能被困在里面，你懂这是怎么回事吗？”小碗把昨晚上和游如莲的谈话说了一下。
甄实想了一会，说：“理论上有这种可能：游如莲所说的发光白点，可能就是一种记忆方面的脑电反应，进入那里，就是进入了梦境。如果这个时候人忽然死了，那等于脑电反应忽然消失，梦境湮灭，做为超能量体的游如莲可能就会失去方向。”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托辞，那算了。”
“算了？你是说不干了？”
“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我不能拿莲莲的生命做赌注！”
甄实早就预料到有这样的情况，耐心的说：“那侯薇雨怎么办？你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危险只是可能，并不一定真有，可如果不试一试，侯薇雨就要一直这样下去，然后面临陈杏梅一样的结果。只有让游如莲进入侯薇雨体内，才能弄清鬼面疮的发病机制，找出克制方法，那可是挫败奥肖邪教阴谋的机会！而且我刚意识到这件案子另外的价值：游如莲为什么能进入别人的意识？要知道我们现在对人类大脑的认知还非常有限，这可是一个能重新认识大脑的机会，千戴难逢啊！”
小碗一脸为难，都快要哭了：“甄甄，你别再逼我了，莲莲不是一只小白鼠，他和你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他去冒生命危险！”
“妹妹，让我去吧！”游如莲从墙外“钻”了进来，到了伊小碗和甄实身边。
“啊，莲莲，你怎么出来了？”
“我没在魂罂里，我一直跟着你呢。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包括你和许主管的谈话。妹妹，现在事关重大，已经无所谓帮不帮忙了，但凡有点良知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游如莲态度很坚决，他这个样子小碗还是第一次看到。
小碗还想再阻拦，游如莲对甄实说：“甄博士，你就跟大家说一说到底该怎么办吧。”
师叔早用开眼符给给侯薇雨开了阴阳眼，他们也都不是第一次见游如莲了，众人不必介绍。只听甄实说：“我先来解释一下这次行动的原理：人的大脑就像一座无比巨大的迷宫，迷宫的不同部分，也就是大脑的不同脑区，有着不同的功能。而主管记忆的脑区，则处于这座迷宫最深处的地方。一会，我会先对侯薇雨催眠，因为人在睡眠状态下，其它脑区的大部分工作都将停止，相对来说，最活跃的是记忆区，而记忆区如果有脑电反应，那很有可能就是在做梦。这种脑电反应，如果用仪器监测，不过是一些发光点和光谱，可对游如莲来说，那就是可以看得见的场景，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游如莲本身就是超能量体的原故。”
游如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是读书人厉害啊。”
侯薇雨问：“可他进入我自己的梦境有什么用，现在是想弄清楚鬼面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甄实说：“我猜，鬼面疮就是一种类似记忆的超能量体，它会在你睡眠时，在你的记忆区活动。说到这里，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相信有灵魂存在吗？”
众人纳闷他这个时候怎么会问这个，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医学出身的侯薇雨，对此也毫无疑意了，更何况，众人身边还飘着游如莲。
甄实又问：“那你们认为灵魂是什么？”
小碗说：“以前我会觉得灵魂就是那种文学诗歌里说的抽象概念，干了这工作几个月后，我有新的认识了：灵魂应该就是一种能量。”
甄实好像在讲台上上课一样，看着小碗说：“你说得也对也不对。灵魂肯定不只是能量，因为仅仅有能量是无法形成意识的，没有意识的能量和电、光、磁没什么区别。可要想有意识，必须借助有形的东西，这样能量才会具备存储的功能，就像把声音存下来要靠磁带一样。”
“有形的东西，那不就是脑细胞吗？”
“可这解释不了游如莲这样的存在——他可没有实体的大脑。这个问题很久以前刘教授就带着学生们研究了，而自从他和红辰鬼务公司合作，有机会接触很多的超能量体样本，才有了重大突破。前阵子，我又向他提供了一批超能量体样本，刘教授昨天冒着危险和我取得了联系，他把他在美国的研究成果全部告诉了我，于是，眼前的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真相非常震撼！”
师叔不耐烦了：“书呆子，快说结论。”
“刘教授说，在我提供给他的所有超能量体样本中，都发现了蛋白质的成分，而这种蛋白质和病毒有类似的结构。”
“啊？你是说我们的灵魂是病毒？”
“当然不是，只是说它有一部分像病毒一样。我们暂且称这种蛋白质为源头蛋白。”
“好酷的名字。”小碗打了个响指，众人都回头，嫌弃的翻起白眼，小碗尴尬笑道，“嘿嘿，气氛太严肃，活跃一下。”
甄实接着道：“证明了这种东西的存在，很多原本只是假想的理论，就成了事实。因为源头蛋白，灵魂不再是无形的能量，而是物质化的存在，而灵魂里最重要的成分，记忆，就存储在源头蛋白里。大部分源头蛋白会随着肉体的死亡而消亡，但极少数源头蛋白，会在特殊情况下，在肉体死后继续存在，或者借助一定条件脱离肉体。”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死后继续存在的就是鬼魂；活着时脱离肉体的，就是宗教人士所谓的神游？”
“大体可以这样理解，只不过远不止这两种形式，这个一会再说。由于源头蛋白能脱离肉体，那就意识着一种可能:记忆移植！”
这是一个很新颖的说法，众人都做出倾听的姿态。
“为了证明这种可能，我们拿小白鼠做了无数次实验，终于掌握了一套方法，可以提取到它们的这种蛋白质了。于是我们又做了这样的实验：提取小白鼠a的源头蛋白，并给这些蛋白质着了色，然后注射到另一个身体虚弱的小白鼠b里，扫描b的脑部后发现，源头蛋白渐渐渗入了它的脑部，而这个本来虚弱的b又有了行动能力，最奇特的是，它可以熟练的走完一个它从未走过的迷宫。”
“这个迷宫是小白鼠a最擅长走的，对吗？”小碗问。
甄实点点头：“也就是说，小白鼠b继承了小白鼠a的记忆。”
众人都非常惊讶。
“记忆是可以籍由源头蛋白而移植的，这个请大家记住。”甄实接着说：“事实上，古人早就发现了源头蛋白的存在。在长期查阅古籍的过程中，刘教授和我在一些残卷片断中发现了一些信息，证明一些古人确实发现并利用了源头蛋白，他们还曾在著作中论及于此，并把它称为‘三尸’，也有的叫‘三尸虫’、‘三尸神’。”
小碗疑惑道：“啊？我所看的典籍中，三尸神是号称依附在人身上，兼管监视、告密、教唆、破坏等种种恶行的驻身神啊？”
“那显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牵强附会出的说法。”
小碗说：“我忽然觉得，你说的和我们以前的经历有关系，啊，夺舍术！”
甄实点头：“嗯，你想得没错。”
侯薇雨问：“什么夺舍术，和现在说的有什么关系？”
小碗简单解释了一下夺舍，然后甄实说：“既然记忆可以移植，那灵魂就可以转换肉体，这就是夺舍术的原理。古人在发现了源头蛋白后，立刻由此转入了探索灵魂的道路，发展出了很多宗教派别和修行方式。纵观这些修行方式，大都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先训练如何将想要的记忆存储在源头蛋白里；第二阶段是训练让满含这种蛋白的意识能量体，也就是灵魂能够离开自己身体；而第三阶段，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新‘载体’，就像病毒寻找宿主一样，从而拥有新的物理生命。这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可以有很多的变种，一个变种，可能就会造就一种秘术修行的宗派。这些方法统称为记忆移植法，现在看来，夺舍术算是最普通的记忆移植法了。”
侯薇雨惊叹道：“天，如果是这样，那不就是变相的长生不老了吗？”
众人都看向她，小碗问：“什么意思？”
侯薇雨解释道：“你想想，就算人有生理寿命，但记忆可以在肉体死亡前移植到新的躯体里去，那不就相当于灵魂不死吗。”
众人被她的说法惊呆了，她这个脑洞扩展的太快，也太大。
师叔义味深长的说：“相对于灵魂，肉体不过是个载体罢了——看来得重新认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句话了。”
甄实点点头，说：“古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他们还是错了。”
“……？”
“长生是很多宗教信仰和秘术修炼的终极目标，特别是中国的道家修行者。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了这个目标前仆后继，但他们的结局基本都很悲惨，因为这些人不过是用迷信的方法追求可笑的梦想，即使他们修炼成功了夺舍术这样的记忆移植法，也还是无法长生。因为，想达到灵魂不死，还要解决一个关键问题：由于源头蛋白毕竟是一种蛋白质，而只要是蛋白质就会有寿命，源头蛋白消亡了，灵魂也就没有了。所以灵魂可能比肉体存在的时间长一些，但不可能永存，这是一切生命的自然规律。”
游如莲一怔：“原来我也有死的那一天。”
谁知甄实话锋一转：“然而，还是有极少数聪明人，找到了一种更加巧妙的方法，就像侯医生刚才说的，实现了‘变相’的长生。”
“什么方法？”
“复制！”甄实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恐惧，他晃了晃头，将这种恐惧掩饰过去，问道“想想，当你害怕电脑里的资料遗失，会怎么样？”
“我会买个u盘备份出来。”
“是的，这就是那些人想到的方法：将记忆分别存储到好多份源头蛋白里，而且用于复制的那些源头蛋白是新鲜的，就像害怕主机硬盘旧了，便用新硬盘把里面的资料拷出来，而且不止拷一份。这样还有一个好处：这么多份记忆离开原躯体后，在大千世界中，总有一份能碰到合适的载体，于是‘硬盘’插入，复制，开启新的轮回。”
侯薇雨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这种蛋白质的结构像病毒，病毒的本质就是复制，它的分子结构是最方便复制的！”
甄实对她竖起大拇指赞了一下她的理解能力，又说：“和病毒不同的是，病毒是简单的个体复制，新个体和旧个体之间没有传承关系；但记忆复制法的强大之处在于，本体记忆是可以保存下来的，想想吧，一个几百年前的灵魂，通过这种复制，不断的更换身体，他的知识、他的经验不停的积累，直到今天，那他将拥有多么可怕的智慧。”
小碗脸都白了：“卖糕的我去，真有这样的人，就太恐怖了！”
甄实一脸寒意的说：“事实上，已经有人在这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就，而且他们的‘作品’，就在我们眼前！”
小碗马上明白了：“你是说，鬼面疮就是一种记忆复制法的邪术？”
甄实点点头：“是的，而且侯医生和陈杏梅所经历的鬼面疮，是一种非常厉害、成功率更高的记忆复制法。这种记忆复制法，是将多个人的记忆存储在一组源头蛋白里，然后强行侵入别人的大脑，形成寄生，好比把几种病毒打包成一个胶囊，骗人吃下去，总有一种病毒能成功入侵这个人。”
侯薇雨恍然大悟:“啊，怪不得我身上有两个鬼面疮，而陈杏梅明明是我传染的，可她脸上的鬼面疮和我完全不一样。”
小碗说：“那两个鬼面疮，其实就是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清朝丫鬟小吉的，一个是徐蔓的。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两个功能不一样呢——小吉那个只是在脑海里反复重播，而徐蔓那个，已经能一段时间控制侯薇雨了。”
侯薇雨补充道：“其实徐蔓那个功能也很单一，就算控制我的身体，也只是去和情人幽会，好像她只知道这件事。”
甄实说：“这是因为，它们只是本体的一段记忆，信息量太少，就无法拥有自主意识，就像一小段计算机程序语言，只能生成简单的结果。这大概是因为，对手目前对这种邪术还没有完全掌握。”
小碗说：“这么说来，鬼面疮这种东西根本算不上鬼，它们和鬼有等级上的区别，鬼面疮比起莲莲，就像是一段程序和office软件的区别。”
侯薇雨感叹：“就算如此，已经把我害成这样了。”
师叔说：“理论说了那么多，该说说怎么干了。”
甄实说：“现在，在侯薇雨的记忆区里肯定盘踞着两团记忆能量，只不过它们会在不同的时间‘发作’。游如莲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两段记忆能量，弄清楚它们的真面目，然后将它们消灭。”
小碗急道：“你都说是大脑是迷宫了，那怎么找啊？”
“这两团记忆能量虽然呆在记忆区，但它们还会影响别的脑区，我猜，它们肯定是影响了面部神经区，而造成面部肌肉的极端反应，才会形成那样的怪脸。而如果影响其它脑区，那它们必然会进行一些特殊的化学反应，无论是什么反应都会形成脑电波，它们在脑区里很可能是某种发光体，这就会比较容易被发现。”
小碗说：“你现在说的太抽象，我想象不到，万一莲莲进去后找不着那些东西怎么办？”
“好在我们有超能量体翻译机，游如莲进入侯薇雨身体后，可以通过它来和外边的我们沟通，这样应该不会出危险。”
又是“应该”。小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侯薇雨说：“放心吧，我会尽量挺住的。”
师叔说：“说那么多没用，试一下就都明白了。我看，丫鬟那个鬼面疮功能最简单，就先拿它试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