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一章 蚁族

  残垣断壁,建筑的废墟代替绿植,成为这条路上唯一的修饰品。杀伐的声音渐弱,但周围的狼烟滚滚从未告诉过这座城可以休整片刻。

  烈正繁早就猜到,今晚会见许多故人。

  只是连一句寒暄都没有的它,不在烈正繁的考虑之内。

  “快闪呐!”长记性的护卫不假思索拽着不长记性的,使劲往旁边扑倒。

  一瞬即去的雄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面前阻挡的一切,断木成灰,乱石成末。

  短短二十米运动距离,足够让包裹在行动长全身的青之气体完成蜕变。

  赤血之红!

  尤其是脑袋上突出的两根尖角,在强大的惯性加持下,人们有理由相信,它完全可以刺穿百层厚的钢板!

  “黄牛头!”

  面对冲撞而来的攻击,烈正繁展露出吃人的面容,这一击它无法躲避!

  这并不是单纯的个体冲撞。魔力在运动过程中极聚膨胀,由单一的攻击点增大到整个攻击面,那就像一堵厚重的墙,整面瘫倒。

  弯下身体,下盘用力,吸住地面,魔力贯穿全身,仓促之间,烈正繁只能简单防御。

  突然间——

  展露锋芒的赤红之气崩溃!散向四周的光点,如同梦幻的景象,特别又难以想象!

  瞳孔睁大,大为震惊,烈正繁到现在爷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的一声高喝,将它的神思硬生生拽回。

  “深鲨!”

  形如鱼儿在水中猛烈加速,行动长借助冲撞得来的速度一跃腾起,悬浮空中之时行云流水般扭动身体,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明明还有一段距离的两人,顷刻相撞。

  双手摆出“虎口”的姿态,行动长瞅准了未加防备的腹部。

  “鲸吞!”

  力量、速度、惯性三者整合恰到好处,那双蓄势待发的手如同炮弹弹射,仅仅是产生的余风,在接触烈正繁身体时,便将其所有防御毁灭殆尽!

  众人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炸裂的风声已经将这方寸天地间的声音全部剥夺。

  它们就像在看一场黑白无音的电影,等烈正繁弹飞,飞快撞击墙面,怎样也停不下来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

  “老大——”

  “大人——”

  唰唰唰几声,众护卫夺步而去!

  空中悬浮的行动长咬着牙,铁青着脸色,死死憋住口里最后一口气,这是它最后的倔强。

  等护卫们都离去时,它也撑不住的。

  啪嗒!

  摔在地上。

  夜行人在后面摇头晃脑,这又是何必。

  “你把它一击解决了,东店就真失控了。”

  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行动长不屑一顾,“它才不会死!”任何人都会死,唯独它不行!

  夜行人实在搞不懂行动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平时挺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发疯了?难道说能当上“总队”的人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体制?

  我的老天爷爷呐!你可千万别让它们这个时候发动“魔面具”啊——

  夜行人快烦死这个死活了……

  ……

  一路尘土飞扬,撞倒数座楼塔,毁坏一众残垣剩瓦,烈正繁这个可怜的人儿被砸进地下室的时候,才停住身形。

  只是它停下了,原本躲在地下室里的人可狂躁了。

  平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上前看一看那片尘土激扬的地方,究竟来了个什么东西,竟能一下砸穿墙面……

  地面突然摇晃不止,奔走相急的一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不远处的半空中一闪而过某样事物,随后一声巨响,白茫茫的飞沙走石遮盖景象,不知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男人也着实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情。

  “族长,这……”贴身管家近前不敢过多言语。

  “去看看!”男人心有余悸,能制造出这么大响动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这节骨眼上可别再生枝节了!

  一行人在族长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来到了出事点。

  就见那是一栋被砸穿的大楼,一楼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从坑洞里冒出滚滚烟灰。

  等凑近一瞧,灰尘之中依稀能辨认出几个身影。

  “喂!里面的怎么回事啊!”贴身管家替领头问道。

  过了好一会,坑洞里面才隐隐约约传来话音,“可是大管家?”

  声音之小,非常能显示出里面的人情绪极为不安。

  换作一般人是听不到它们再说什么,可贴身管家不一样,人家学的就是善于听言的本事。

  “族长,下面有民众!”贴身管家回头询问男人的意见。

  男人拧眉,下面如果真是民众,它没那么多时间管全部的事情,刚刚才得到腰牌,它们还松了信,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男人商量处理。

  它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只是内心忌惮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负选择之间,男人几次挣扎后,它还是败给了自己的第六感。

  想罢,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男人直接跳下坑洞。

  这可把众人吓傻了,现在是管这种闲事的时候吗?

  唉——轻叹一声,挨个排队,没办法,众人也跟着男人跳了下去。

  说来也巧,刚在小屋聊过烈正繁的男人,挥舞手臂驱散眼前的灰尘后,它看到的景象除了担惊受怕的民众,还有生死未卜的东店正队长。

  震惊片刻,男人发疯吼叫:“青峰!拿药——”

  刚跳下来的贴身管家没有任何心里准备,差点被这一嗓子惊呼给吓过去,怎么了?怎么了?这又怎么了!

  两腿并一腿,赶紧赶到主子身边,贴身管家定眼一瞧,妈呀!

  就见朦朦胧胧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四仰八叉昏迷的男人,皲裂的纹路布满它背后的大坑,各条缝隙之间还充斥着莫名的红,那是男人的血,还在流淌,从它的全身各处,灌满整个坑洞。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男人腹部上的螺旋圆盘伤口,刺穿皮肤,深入骨髓,管家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花花绿绿的肠子!

  “烈……烈……烈……烈烈烈——”管家卡壳似的,怎样也说不出另外两个字。

  “你等什么呢!”

  男人回头吵了一句,又马上回过头去。

  手指头不停戳击烈正繁身上的穴道,等把擦伤的位置都封死后,摆在它面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腹部伤口!

  这个伤口太严重了,男人虽然懂一些医术,简单的擦伤、撞击伤能治,但对这个,毫无头绪的男人只能干瞪眼冒冷汗。

  这个时间段,你让我上哪给你找医生去!

  这时,贴身管家急急忙忙递上一枚黑不溜秋的药丸,“族长,先保住护卫长的一口气吧!”

  镇静下来的管家十分清楚现在的局面,烈正繁的伤太重了,且不说能不能救活,现在哪有条件给它动手术。

  吊住一口命,走一步看一步呗。

  男人刚想接过药丸,就感觉有一种黏糊的液体滴在它的身体上,不经意的一瞥,脸色立马惨白。

  烈正繁的大嘴一口一口,不消停地往外翻涌血液,掺和着唾沫的血泡一个一个此起彼伏。

  不好!血液倒流了!

  然而就在此时平地一声雷,给这场戏剧性的一幕又增添了不少麻烦——众护卫赶到。

  “畜生!给我滚开——”

  在东店护卫们的眼中,东店的大小家族串通外敌,阻挠行动,侵占土地。

  属实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

  当它们看到一群家族的人围在一起,而且是围在重伤的正队长身旁时,愤怒早就侵蚀了理智。

  它们就是再无能,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烈正繁一根毫毛。

  冲开众人的包围,首当其冲的护卫下死手的一脚揣在男人后背。

  悲哀的家族长精神力全部集中在烈正繁身上,一点没有防备的被人踹飞,吃了一脸土不说,背后挫骨扬灰般的疼痛差点没结束它的生命。

  “族长!”家族一行人和男人一样,它们都把注意力放在烈正繁身上,谁能想到护卫们竟然偷袭!

  “你们找死!”托一群傻子的福,这下火大的不仅是护卫队,家族人怎么可能让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害主子!

  “混账东西!”贴身管家率先要动。

  然而一把手突然把它拉住,那是顾不得疼痛而起的男人,使劲拽着管家,借助管家身体的力道,飞起一拳,非常无情地打在护卫的脸上,于是一位同志不幸,倒地。

  “你们想让它活,就给我闭嘴——!”

  “我只说一遍,谁是雷魔力!”

  身体虚晃,倒退几步,男人说这话非常用力,铁青煞白透绿的脸色正是身体状况急剧下降的最好写照。可是如此,男人还在坚持。任谁也不清楚,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按理说,平常不管什么身份的人大呼小叫都难说动这群护卫队倔驴,但事关烈正繁生死,它们有天大的怨言,这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因为它们不是些瞎子,现实摆在那啊!烈正繁肠子都出来了,不懂医术的就要听懂医术的!

  众人无言,唯独一种文弱的声音传来。“我……我是……”

  一个长相清秀,满脸风霜的护卫小心翼翼走上前来。

  “按着它的……玉虚,魔力引导……顺通心脉……”男人的话断断续续,每次间隔都要大喘息一次。

  贴身管家心疼不已,但它也知道,主子已经做出选择。这个时候它如果带头反对,恐怕那时主子没被疼死先被气死了。

  心里把护卫骂了遍,管家及时搀扶男人蹲下身子,又拿出手中的丹药,递给男人。

  “族长,把这个先吃了吧。护卫长的,我再给它找,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口吞下贴身管家手中的药丸,男人没有过多废话,它知道自己的状况,一旦在治疗的时候晕倒,烈正繁可真就死翘翘了。

  况且寻常的方法已经救不了烈正繁,缺人缺械物的情况,男人只有一条路可走——自救!

  它相信烈正繁,只要把它唤醒,绝对有办法解决目前困境!

  时间不等人,男人连忙将两只手按住烈正繁的手腕处,小心翼翼的护卫也在前方准备就绪。

  “顺着我的力道,贯通全身!”

  男人发力,紫青色的魔力被分割成一条一条的小线虫,弯弯曲曲从男人身体游荡出头,又弯弯曲曲没入烈正繁手臂。

  感知到牵引,护卫咽了口唾沫,指尖轻微点住烈正繁的头顶,缓缓发力。

  细微的雷电尖鸣声音阵阵传来,护卫不知道它该用多大的力才算对。每次灌入魔力,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它真得害怕用力大发了,正队长直接故去了。

  一头一尾,两股魔力游荡片刻,终于在体内相遇。

  男人的中指和无名指及时按住烈正繁手背,瞬发法阵立即刻印在手背的皮肤上。

  短暂的瞬间,两种相互冲突的魔力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在场众人死死盯住烈正繁,就见一种五彩斑斓的光从它的全身溢出。大气不敢喘的片刻之间,烈正繁嘴上鼓出的血泡渐渐消退,就连肆意奔腾的血液也停止了躁动。

  起效了!

  护卫们大喜。

  “体温低了。”此时男人一盆凉水浇在刚冒起希望之火的护卫们的头上。

  什么意思?

  家族人听了,属性是火的立即摊开手掌,一团团熊熊的火焰在掌心上燃烧,很自觉的包围起烈正繁的周围。

  火焰带来的温度提升了环境,软化了烈正繁血液的凝固速度。

  那一团团的火红,虽然在灯火通明的东店深夜算不得什么,但那的确是希望,男人的,护卫的,东店的……

  见状,护卫们明白过来。使用火魔力的赶紧参与到其中,不是火魔力的也在走来走去,看着很忙的样子。

  “安静点!”贴身管家被它们转晕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填哪门子乱。

  魔力运转一周,在男人和护卫的通力合作之下,烈正繁的气顺通许多。

  但腹部的恐怖伤口还在,流血的情况就得不到有效治疗。

  而且从落地到现在,烈正繁已经流了太多太多的血,身体各项指标正以滑铁卢般速度下降。一旦过于严重,烈正繁就是能活过来,它也会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废物!

  男人必须兵行险招!

  “替死鬼——”本应该属于男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却被巨大的疼痛层层剥削,这句话到了众人耳朵时,人们只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无尽凄凉。

  护卫们依旧不明白什么事。

  贴身管家虽然也震撼,但毕竟跟在男人身边多时,这等简略的话只有它能听懂!

  以就近原则为主要纲要,管家迅速转身拔出护卫腰间别着的长剑。

  凌空挥斩!

  众人连忙闪躲。

  “你做什么呀!”一阵惊呼过后。

  空荡荡的前方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以肉眼能加的速度扩展半个大圆,里面与外面的气压形成碰撞,不一会的功夫裂口吐出一个人。

  “哎呦!”摔在地上的黑衣人摸着屁股,这顿疼啊。

  护卫们看得眼睛都直了,怎么冒出个敌人来?

  与护卫差不多表情的黑衣人,望着这满屋子的人也是不知所措!

  这么大阵仗,不就是被俘吗!用得着这样吗!

  然而下一秒,它的这种惊愕荡然无存。

  因为它看到了,躺在最前面身负重伤的烈正繁!

  “哈哈哈哈——该死!”黑衣人突然疯狂,不要命似的爬起往前冲去。

  “放肆!”护卫伸脚拌腿,别住黑衣人脚脖。

  就在黑衣人一时不察摔倒之际,护卫手上握住的长剑狠狠刺进黑衣背后。

  刹那鲜血四射。

  黑衣人应声倒地,长剑一转,破坏脊椎。紧接着贴身管家一记锁喉,掐住脖颈,用力一扭。

  咔吧一下,大笑的嘴角上留下一道唾沫痕迹,黑衣的头彻底翻了各个。

  之后一根魔力凝结而成的粗壮管道紧跟管家动作,刺进黑衣人皮肤。

  串联管道另外一头的男人这时发动术法,“血魔秘术·归血!”

  “归血”人族的禁术,据传是血魔一族不传的绝技。

  当年师合研究人族术法时,为了破解血魔之术,征召全族的奇石异草。男人有幸成为东店运输队长,偶然的机会下和蚁王共同见证了实验结果。

  虽然只是万千可能里的一种,但耐不住性子的师合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跟男人嘚啵嘚啵半天说了一大通血魔之术的原理。

  当时男人以为那只是蚁王在炫耀自己的伟大成果,并没有过于在意。它确实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竟然会运用听来的术法,救活一个人!

  而所谓“归血”片面理解就是让血液重返之前位置。

  深层次追究,那是超越时间、空间的限制,以极高的代价穿越时空,让身体回溯到几分钟、几小时之前的巅峰状态!

  当然,“极高代价”并不是说说而已,根据术法规律越是强悍的术,所需要的代价就越高。

  而在“代价排行榜”上,死只不过是最底层的一个描述。

  有些代价比死还要痛苦!

  师合曾经说过,当年血魔不断利用将死之人重塑时空,硬是拖垮了一个种族!

  至于他为什么不用活人,因为不忍心。“归血”的代价不是活人能承受的,只有要死的人才行。

  因为施术结束时,他已经死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双手拉住烈正繁手臂向外一展,作为术法起作用前的开端。男人咬住自己的舌头,疼痛阵阵传来,这个时候不能晕呐!

  环境加温之下,逐渐液体化的血水沸腾,白色的蒸汽从开始的一丝一缕慢慢扩大到浓烟滚滚。

  静止的血液在某种力量的动作下流动起来,一股一股的血水就像一股股清流,众多汇聚在一起便成了大江大河。

  只是这些血液围着大坑转了好几圈,半点进入烈正繁身体的意思都没有。

  该死!面露狰狞,疼痛外加术法的压力让男人色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宁静。

  不应该这样啊!

  本就没谱的内心,现在看着术法不起作用,更加没谱。

  男人这是第一次发动术法,它也不想想,血魔的术如果真能随随便便发动成功,那万年之后的今天,对于人族而言早就烂大街了,还能评上秘术、禁术?

  突然间游荡的血流上出现一道轻微的裂痕,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卑微不已的裂痕便覆盖血流的方方面面!

  术法崩溃!

  “快闪!”贴身管家放声吼叫。

  血流顷刻爆炸!

  肆意妄为的血液喷射四周,众人尽管及时躲闪,但依旧逃脱不了被血雨冲洗的命运。

  “族长——”

  “大人——”

  众人顾不得其它,纷纷冲进白烟,随之而来的景象让它们动容。

  距离血流最近的男人和护卫早就一片通红,全身上下能找出一点杂毛颜色,算你们行。

  护卫捂着心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息,除了极为痛苦之外,其它的还算完整。

  只是男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几乎贴近爆炸的中心位置,它的一只手被炸飞,另一只也血肉模糊,白色的骨骼隐隐约约。

  与护卫的气喘吁吁不同。男人几乎很长时间才吐一口气,本就疼痛难忍的身子,又加上现在的惨样,男人能活着,还真是个奇迹。

  “族长”贴身管家噗通一下跪在男人身边,一颗一颗的大金豆子吧啦吧啦滴在地上,沉重的难以接受。

  用力撕扯身上的衣物,将暖和的紧身棉衣撕成一条一条的布子,管家哭着按在男人的伤口上。“族长”

  “还愣着干什么呀!上药止血啊!”

  卑微祈求的苦苦之音回荡在任何人的心里,护卫们默不作声,也许此时它们才觉察出来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失败了!

  男人心灰意泠,它能感受到严寒的凉意正在蚕食身体,僵硬和沉重正代替它成为这具身子的主导者。

  这可好!反倒把自己搭上了

  “是——你……呐……”形如蚊蝇的微弱声音断断续续,尤其又在嘈杂的环境里,没道理会有人听到。

  可男人听得真真切切,也许是濒临死亡,一切在它的耳中是别样的风景。

  “哈哈……哈,老不——东西……”

  男人突然发笑,哭丧的贴身管家立马止住哭声,“族长!您怎样了。”

  听力极好的男人又似乎聋了一般,它没有管旁人的言语,只是慢慢的低下身子压在烈正繁的身上。

  你命可真大!

  男人满足了。

  血液的粘稠粘住了烈正繁的蚁触,身体机能的大量下降已经让它感知不到任何事物。

  只是听着声音,往日熟悉的人和事渐渐被想起。

  原来如此!

  它记起来了,巨门那种熟悉的感觉,不正是钟石吗。

  “真不让……我……休息会——”

  圆木春——

  枯树将死!

  护卫察觉到正队长的魔力苏醒,尤其是上下起伏不已的波动炫纹。

  呆愣瞬间,立马醒悟过来。

  队长发动术了!

  不好!

  “大家快走——”起身手指扣进贴身管家的衣物里,护卫硬拉拖拽将它挪窝。

  其余的护卫也明白过来,各自拉着身旁的家族人退去一边,在它们撤离的下一秒结束后,烈正繁和男人周围两米范围的事物全部化为虚无,随风飘散。

  大地也没有意外。

  空旷的坑洞愕然纸上,没有地面支撑的两人神奇般悬在空中。

  血液慢慢滴落,众人屏气凝神望着所发生的一切,从未有过的震撼由内向外逐步扩散。

  此时烈正繁的头顶率先开始异变,那是植物枯萎般的惨状,深黄干瘪萎靡三种异感交织在一起席卷烈正繁全身各处,并且波及男人。

  “族长——”护卫死死拽着贴身管家,不敢让它上前一步。

  “你个死蚂蚁给我放手!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就族长啊!”

  贴身管家骂了这个,骂那个,能用的污言碎语都出口了,现场愣是没有动弹的。

  “我跟你们没完!”说着就要大打出手。

  “你个蠢货!别人都能感受到不同。怎么你经脉也堵了!睁着蚁触好好看着,队长正在救它呢!”护卫呵斥不断,要不是欠它们这些人一脚,护卫早就一把剑劈过去。斩成两半,看着不心烦。

  救命?

  贴身管家放弃一切动作猛然回头,蚁触疯狂运转。

  那是圆木春!……

  ……

  我死了吗?

  一望无际的精神世界里,男人傻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我死可以,你死不行!”背后另外一种声音的回复,逐渐让男人空洞的眼神有了感应。

  渐渐恢复心智,男人如同重新活过一般,从未有过的轻松。

  它知道那个声音出自何处,但它没有去面对,只是保持这样,缓慢坐在地上。

  “不想见我?”

  没脸见你。男人心道。

  “我不怪你……”烈正繁之前是痛恨过大大小小的家族,只是等它想明白了巨门的作用后,一切都变了样子。

  它必须承认,自己和瑟还是异想天开了!

  “它们扼住了‘咽喉’……”

  男人轻叹一声,点下头去。是的,是的,都是真的!

  “这场仗,你们能输,我输不得。东店能输,东域输不得!”

  “我已了——”

  此话一出,精神世界再无言语……

  ……

  翠绿芽苞冲破腐朽之物,绽放额头,那是倾尽烈正繁和家族长血肉才长出来的希望之根。

  就在满天的惨状上,茁壮成长!

  刹那光辉耀眼,短暂失去视线后,众人再次望向天空。

  干枯的身体终于出现裂痕,一点一点的残渣掉落,一块又一块的死皮随风摇曳,突然间一只手从里到外刺破清脆的“外衣”,紧接着另一只手、胸膛、大脚,很快烈正繁的残躯被撕得连渣都不剩。

  同样的衣物,同样的年龄,同样的容颜,完整无损的东店正队长踏虚空而站。

  “大人!”众护卫激动不已。

  与此同时,相同的事情也发生在男人身上。

  当看着自家主子完整无损出现在眼前时,贴身管家腿脚一软,摊在地上。激动着、傻笑着。

  可吓死我了——

  “族长!”家族人下跪,没有起来过。

  同样踏虚空而立的男人和烈正繁一样,额头上都带着一个小小的枝芽,翠绿翠绿,可爱至极。

  “大人——!”沉默多时,民众再也忍受不住压力,哭腔的声音,只此两个字道尽了不易。

  烈正繁无法面对跪在地上的父老,它们没有错,只是想活着罢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无能!

  踏下悬空,走上地面,烈正繁深深一拜。

  “我等有罪!”众护卫紧跟其后。

  烈正繁需要解释,它也应该解释些东西。

  可却什么也没说。

  它没脸啊!

  真得没脸啊!

  男人及时抬手,它制止了手底下人的躁动,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打扰烈正繁。

  “正锡,带着父老找它们汇合。瑟,也在派人吸收流民,一会儿就来。我之前跟它们说过的话,它们会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的,给我记清楚了。”

  “回头,它们要是不听,一个是斩,两个也是杀,大敌当头,你敢抱有幻想!便是我东店最大的罪人!”

  “请大人吩咐!”名叫正锡的护卫,一脸的刚毅。

  “逃命。”只是两字,再无下文。

  正锡猛然抬头,它听到了什么?

  烈正繁淡淡摊开掌心,上面安静地躺着一粒纯黑药丸。

  东店的护卫堆里,烈正繁需要莽汉彪民替它保障日常秩序,同时它也需要有能力的、机灵的在真正磨难来临的时候,代替它挑起重担!

  上天还是眷顾烈正繁的,起码让现在它的身边,还有这么个懂事的手下。

  疑惑片刻,正锡拧着的眉头渐渐舒缓,再无多言,一把抢过丹药,吞下后。

  一拜而之。

  “老正你去哪?”

  护卫们大呼小叫,“老大,您让老……”

  突然闭嘴安静的护卫们个个低下头去,连耀武扬威的蚁触都不敢抬起一下。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看烈正繁的眼色,任何人都不敢。

  “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决定事情,你们要清楚,即使拼到最后一个人,东店也无胜算。”

  众护卫浑身一颤。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发动魔面具?”

  众护卫浑身又是一颤。

  “哈哈哈——”

  烈正繁笑得相当凄惨,“你们要将我们在东店二十年的辛苦——全部磨光吗!”

  “我恳请诸位,为我东店考虑!为我族繁荣而行!”

  情真意切,男人必须承认,它现在很是动容。只是有一事不懂。

  你烈正繁该拜它们就拜它们,撅起屁股朝着我,弯下腰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转回身子,朝我鞠哪门子的躬?

  “你莫不是要拜托我?”

  男人眼角一抖,咱俩明面上可是敌人啊!

  烈正繁起身一笑,兵痞子妥妥上身。

  “召回支援大城的人,你们要陪着家族演一场戏……”

  “至于原因或是演什么,它自会告诉你。”烈正繁一个眼神给男人送了过去。

  男人三下五除二拒绝传导。

  它们不会认同的!

  果不其然,当护卫听到要跟着男人时,个个惶恐万分。它们可是敌人啊!就算它救了您的命,那么多弟兄的事,您不管了!

  男人一脸不出所料,你看你看,这不是给我添堵?

  烈正繁倒像个甩手掌柜,一摆手,意思在明确不过。

  那是你的问题了,与我何干?

  “我——”男人发誓,它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不该跳下来。

  最后一位民众也离开了地下室,烈正繁这才有了一丝放松。

  “东店对不住你们,我更对不住你们。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向你们保证,这件事过去后,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一切。”

  “在此之前,不管谁说了什么,又下了怎样的命令,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

  “请忠于东店……”

  烈正繁发动术法,它也有自己的战场。

  巨树·逆生长。

  魔力躁动,不安分的身体正在变小,那并不是普通的缩小,仿佛是地面在贪婪吸取这个名叫“烈正繁”舟丹蚁的一切。

  “记死了……”

  依旧不放心,却不得不放手的正护卫长到最后还是不断嘱咐……

  ……

  蚁触感知到异常,夜行人一下子又打起精神,来了!

  还趴在地上的行动长,大笑的嘴角就快把整个腮帮撑裂。

  不再沉迷,腰部用力,双腿舞动,鲤鱼打挺,行动长站起,只是垂悬无力的手臂,如同残废,随风飘摇。

  它们两个面前的土地,虽然有无数碎石压在上面,但从地底传来的强大力量根本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顷刻间土翻石飞。

  一个小人从中心位置冒出头来,然后渐渐变大。

  仿佛是受到大地母亲哺育的幼苗,慢慢壮观!

  “用了十分钟,大繁,你弱了。”行动长说道。

  烈正繁没有在意行动长的话,一到场,它的注意力就被飘荡在天空上的事物吸引。

  护城阵……

  开始了吗?

  “怎么,我们两个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行动长向前迈出一步。

  “哼哼!”烈正繁一笑,“我是弱了,可也没见你强到哪去。”

  行动长眼角瞥了自己两条胳膊一眼,随后大笑。

  看似爽朗笑声中,两条残废的胳膊自动脱落,没有血液肆意,更没有任何哭喊的疼痛,行动长仿佛在做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

  此时,行动长耳朵里的仪器,不断有声音传来。

  “四队闭环……”

  “八队闭环……”

  “二队闭环……”

  ……

  数不清楚的声音陆陆续续。

  这会,不只是行动长脸上绽放了开心的花朵,夜行人的大脸上也是灿烂无比。

  心中的石头落地,它们可以专心致志。

  “我还在担心,刚才的一击会打死你。”

  “可是大繁你知道我现在又在懊恼什么……”行动长声音一顿,人模人样才维持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它又疯了!

  “刚才那一击为什么打不死你——”

  猛烈的风劲又是袭去,夜行人当时开心不得已的大脸就耷拉下来,要多臭有多臭!

  不是说好了,等会聊聊的。

  你怎么又原地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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