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芳华有计

  要不是孙女在面前,蕲嵩定要嚎啕大哭了,可即使努力憋着,声音也是又沙又哽。

  “既然保不住,就交了吧。”思忖良久,文德太后冷静地给予他最妥帖的办法。

  眼角还挂着泪的蕲嵩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胸腔里又是气又是怒的,对她的说法很反感。

  文德太后淡漠地抬眸,身子挪动换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冷笑:“摄政王既能做出废黜辅政屠杀大臣之事,且事后不遮不掩,你以为他是个善类么?”

  “他手段如此狠辣,作风强硬,连帝王都不屑一顾,又会把一个掌握着十万大军的区区从二品看在眼底,尤其是在你这十万大军都被他的人掌控了以后?”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她看得很清楚,同时又心疼长孙徽音。

  一点都不喜争斗的人,却不得不活在无数阴谋阳谋之中,他一定过得很辛苦。

  “摄政王遵先帝遗命掌天策三十万大军,十二卫中半数是他的人,无论是武器精良还是作战之力都远胜爷爷这十万大军。”虽然那不服气,可这都是事实,容不得他狡辩。

  骤听长孙徽音手掌天策军,文德太后明显错愕,尔后她扬起唇,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所以,你这十万大军于摄政王不过鸡肋,他要与不要其实没多大用处。同样,于我们也是一样。不能被掌握的东西捏在手里,只会把手戳伤。”

  “芳华,你不懂。”蕲嵩忧愁地虎着眼,“摄政王把持着朝政,手上握有重权,那十万人马可有可无,可皇上不同。他年纪小,朝中大臣摄于摄政王的权势不敢太和摄政王作对,皇上几乎是没人能倚重的人。要是我把十万大军交出去,皇上和摄政王的对峙是一丝一毫胜算都没有了。”

  “那你能支撑到皇帝长大有能力掌控朝政的那一天吗?”文德太后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

  说得脸红脖子粗的蕲嵩瞬间被她一句话给打击到了,诶,他不就是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才烦躁担心么?

  “摄政王摄政多年,大魏如今如何了?”她眼帘半阖,手指无无意识不规律地在美人靠把手处敲着指尖。

  蕲嵩扳正身体,还真认真想起来,越想脸色越发难看,双眼鼓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看来,在他治下大魏国顺昌平少有灾祸,是吧?”蕲嵩人虽不懂变通,却也不是为了抹黑敌手会胡言乱语之人。文德太后只略微思忖,就猜出他难以开口的原因。

  不过,蕲嵩还是很不忿:“就算如此,他那般也是忤逆犯上之举。”

  “主少国疑,又逢乱世,若无手腕强硬之人坐镇,诸如南朝、北燕、萧宋之流还不趁机围而攻之?你们只看到摄政王揽权,却不想若无他铁血冷酷的手段,又怎么震慑朝中不安分的人,以及蠢蠢欲动的邻国。”

  心有千滋味,文德太后黯然敛目,徽音,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世人只记住你残忍的一面,却不仔细看清楚,你是如何保护这个不足百年的国家,守护着大魏十六州的子民。他们坐享你用心血维护的成果,却个个假仁假义指责你,诽谤你。

  那些人,不值得你耗费心力!

  “不用篡位,他也已经万人之上了。”她苍白着脸,乌眸迷离。“况且,他真要坐那把椅子早就坐了,皇上连踏进含元殿的机会都没有了。”

  “芳华,听你口气,好像很了解摄政王?”被她循循善诱地引解,蕲嵩有几分豁然开朗,转而他又很奇怪,孙女说话的语气明里暗里仿佛都向着摄政王,这让他不得不起疑。

  虽然,他也觉得荒谬。毕竟,孙女经年不出府门与摄政王更是素未谋面,绝无相交的可能。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更是……”她艰难地抿抿嘴角,不管她愿意与否,她都不是文德太后了,只是,也只能是蕲芳华。“更因为我是蕲芳华,是将军府目前唯一的血脉。”

  她要活着,以蕲芳华的名义,做蕲芳华该做的事。至于徽音,他也将有娇妻稚子,她不能打扰,就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他吧。

  “芳华。”被她乌眸粼粼看得心中一暖,热泪也泛上眼眶,蕲嵩哽着声保证:“芳华放心,爷爷定会保护好你!”

  “我也会保护你,保护将军府,即使你走了,我也替你守住这一门荣耀。”她倾身靠前,双臂环住蕲嵩,将头靠在他肩上,郑重而真挚起誓。“祖父!”

  “芳华,我懂事的芳华。”蕲嵩一愣后当场老泪纵横,抱着蕲芳华,六旬老头哭得像个孩子。

  好笑地听他失措地哭着,劝了半晌才让他停住,唤了铃兰打水进来伺候蕲嵩洗了脸,蕲芳华道:“祖父回去可琢磨下言辞,选个何时的机会把兵权交上去。”

  “真要?”虽说想明白了,可蕲嵩犹自不甘愿。

  蕲芳华悠悠一瞥,乌眸望向窗台下那盆君子兰,昨日还开得盛如今却凋零落土:“花瓣落到土里变成肥料,滋养了花根,过不了许久就会重新开出美丽的花朵。就像那兵权,有时候退一步只为了更好地前进。”

  “好吧,爷爷听你的。”摄政王势大,他挣扎也是枉然,倒不如听了孙女的,做个顺水人情。

  看他不甘心,蕲芳华保证:“祖父放心,将军府不会败落,一切我心中有计较。你无须太过忧心,我会让你看到将军府繁荣起来。”

  蕲嵩心道,我不想你卷入这些繁杂事里啊。

  可见她眉目间溢着股难以言说的光芒,又想起她方才一番言谈,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遂顺着她话说:“好,那爷爷就就看着。”

  蕲芳华知道他不信,却也不多做解释,总有一会让蕲嵩瞧见的。

  找到生活目标,蕲芳华也没了之前那些悲春伤秋的心思,一门心思待在自己的风澜院,好好养着这副娇弱的身子。

  就在蕲芳华一心调养身子时,凉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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