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梦魇 25 ——爹

  第六七章

  如果你不曾被人爱之如命，如果你不曾爱一个人如命，如果你不曾跟亲人生离死别……那你就不会懂等待与孤独的痛苦，多少年来，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只有白子鹤和小丫头的梦，每天在自己编织的梦里面醉生梦死，不愿意清醒，每天重复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日子，场景。

  喊着小丫头的名字，让她去喊二爹爹吃饭，喝茶，甚至……下棋。

  菩提树下的那盘棋已经设了好多年，没有一个人能够触及，没有一个人解开，他和火灵一直等啊等，在这个漫无天日的幻境里受尽苦楚。

  终于，他不愿意再编织这个梦了，他终于不想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他的小丫头回来了。

  外面的花海瞬间变成灰烬与黄土，没有了之前的繁芜与喧嚣，就连屋前的池塘也变成了一块荒芜，他凭着记忆为自己造了一个梦。

  愿这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就像……等了这么久之后，他的小丫头回来了，是不是在等个百年、千年之后，他的子鹤也就回来了。

  幽无双闭上眼睛，其实，他还是想再多看看洛倾城的脸的，他想看看他的小丫头在经过人世轮回之后还是不是那个模样。

  可是终究，他只剩下双手来触摸了，一遍一遍抚着洛倾城的脸颊，幽无双似乎想把之前所有的空缺在这一刻都补上。

  洛倾城的悲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当他看到幽无双的第一眼，一种无形的痛楚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不见血，却是生生地疼，当那一声“爹爹”无意间喊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下意识，泪水打湿了幽无双的衣衫，她没有抬眸，那一刻，她若是抬眸，她会发现，幽无双的眼中，似乎下了一场暴雨，而且，来的措手不及。

  火灵别过脸，不忍再看，世间情感，如果当真都是如此的推心置腹，那么，还有什么善恶之分。

  这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存在了那么多年，每天都是一种表情，从未因为什么而改变过，外面的百花开过了几重，从未凋败过，虽然，他们从未正面交流过，但是火灵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有一个执念，他不知道这个执念是什么，但是肯定的是，那是一个关于幸福的梦。

  洛倾城闭上眼睛，感受着幽无双的手，握紧幽无双的手，洛倾城咬了咬唇。

  突然离开幽无双的双腿，洛倾城赶紧拿自己的衣袖将幽无双腿上的泪湿痕迹擦了擦，又放开幽无双的手，伸手抹去幽无双脸上的泪水，洛倾城心如刀割。

  “虽然我不知道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可是，我却不想让你在这里受苦，我要带你和火灵出去。”

  幽无双一把握住洛倾城的手，眼神依然毫无焦距，可是可以看出来他脸上情绪的变化，那是一种释然的表情。

  “丫头，听话，别闹。”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除了还有些微的法术，他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那些法术也只够他在这里造就一场百花开放的梦，即使从这里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又何必给她增加负担。

  洛倾城不管，仔细地将幽无双的衣服抚平，说：“不，你知道么，你不在的日子，我是怎么撑过来的，我的亲生父亲说我是妖孽，非要烧死我，如果没有冥夜，或许我也见不到你，你是我的谁都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爹了。”

  幽无双：“……”听见洛倾城这无厘头的话语，幽无双也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握住洛倾城的手，幽无双说，“丫头，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洛倾城摇头：“不好，上天好不容易让我又有了一个爹，我可不能把我爹丢在这里。”

  幽无双：“……”叹息了一声，只是抚着洛倾城的头发。

  洛倾城的心疼，像江河之水，从幽无双抿着唇哽咽的时候就没有停歇过，就好比她的亲人被人伤害了一般，从她下意识地喊出“爹爹”的时候，这种疼痛更甚，亲爹都没有让她这么难过，亲爹只想弄死她。

  洛倾城抿着唇，理了理幽无双的衣衫，又搓了搓幽无双的手，说：“每个人都想要温暖，你给了我温暖，我也要给你温暖。感觉像是很久之前就被你宠过一般，好想抱抱你。”

  幽无双无奈地笑笑，但是终究还是张开双臂，目光毫无焦距、却准确无误地对上洛倾城的眼眸。

  洛倾城抿着唇，伸手在幽无双的眼前晃了晃，那双澄澈的眼睛动也不动。

  洛倾城一瞬间差点又哭出来，只得默默地钻进幽无双的怀抱，抱紧他，太过猛烈的酸楚，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却比世上所有的幸福都暖。

  “爹。”

  幽无双：“嗯，我在。”

  洛倾城再喊：“爹。”

  幽无双闭上眼睛，忍着疼痛，笑着回答：“嗯，我在，小丫头。”

  火灵背对着两人，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