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梦魇 7
第四五章
冥夜是顺着怨气浓烈的方向前进的，洛倾城虽然觉得累，但是一想到跟着冥夜，其实也挺好的，冥夜还是一贯的清冷。
两个人的队伍因为音宿的加入而显得尴尬，虽然冥夜并没有对洛倾城表现出多么的关心。
夜月明，积雪映着月光照亮驿站前的枯木枝桠，风一吹，枝桠上的积雪纷纷抖落，就像下起了一场大雪似的。
洛倾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她的屋内多了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眼尾上的血色凤印闪着幽光，白皙凝脂般的手指间把玩着一个茶杯，她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和神情，却因为她一句话就将其中的恐慌显露无疑。
她对洛倾城说:“有意思吗，凡人，冥夜跟你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跟在他身边挡他的路了你知道么，他是要成仙的，他的身份不是你能够匹配的，即使现在他还是妖，但是……你依然不配。”
洛倾城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那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确实不是她一个凡人能比的来的。
认识冥夜的，哪有一个身份平凡的。
只有她，是凡人。
“我知道。”洛倾城轻轻回答，思绪不知道飞了多远。
音宿公主起身，华贵的云锦衣衫曳地，她冷笑:“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我？”
洛倾城一惊，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音宿公主，半天才慢吞吞地问:“真的？”
音宿公主一甩袖，冷哼:“那还有假，如果你对他有那种可笑的心思，就趁早打住吧，省的害人害己，你一个凡人，拿什么去陪他。”
洛倾城低垂了眉眼，什么都没说，是啊，她拿什么去陪他，可是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洛倾城就沦陷了。
如果世间所有的情感自己都能把握，那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悲剧。
人妖殊途，她跟冥夜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连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都要离人类很远，因为冥夜说，他身上怨气太重，会给人带去厄运。
可是洛倾城即使被厄运缠身，也不愿意离开冥夜一步。
洛倾城没有说话，开门出去了，冰冷的夜，她需要清醒的头脑想问题。
这里依然是一个离坟墓很近的地方，洛倾城能感觉到丝丝寒气，走了不远，停下来，看着枝桠上的雪被风吹落，她突然想起和慕容凌轩小时候的事情，慕容凌轩从小就沉默寡言，每到冬天，她都会带他出去玩雪球。
慕容凌轩对她很好，可是他终究是慕容世家的继承人，而慕容世家，容不得半点污秽。
现在所有人都说她是妖，她是污秽，没人相信。
她害怕有一天会死的不明不白。
突然，身边的大树一抖，一阵冷风袭来，洛倾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回头，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而这个驿站，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洛倾城突然想明白音宿的话了。
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冥夜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见不得光。
可是，即使如此又怎么样，她也愿意和他一直活在黑暗之中。
返回去找冥夜，却发现，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一种恐惧感袭来，四周的风肆无忌惮，洛倾城感觉到冷气丝丝袭来。
外面突然烟雾缭绕，鬼森凛然。
她想躲起来，即使很害怕，她也不能哭。
五岁那年，她坐在母亲的尸体旁，握着母亲的手，母亲临走前，说，倾城，不要怕，阿娘一直跟着你，不会让人伤害你，你要坚强，不许哭，知道吗？
她忍着泪水点头，坐在母亲旁边，直到母亲的身体僵硬。
好害怕呀，就像那时候一样，她除了自己，没人可以依靠，她把自己缩在墙角，忍着恐惧，忍着害怕，瑟瑟发抖。
从小没娘，看着姐姐被宠上天，看着姨娘给姐姐买好多好看的胭脂水粉，衣裳发簪，而她，虽然名为姑苏太守的女儿，穿的也就比乞丐好一点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是在冥夜的房间角落，听着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倾城呼吸都不敢，使劲憋着，直到来人把门推开。
是冥夜，这一刻，洛倾城好像上去抱住冥夜大哭一场。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允许落泪，又何苦在他面前这么软弱。
低下头，不一会儿，冥夜绣着龙纹的云靴出现在视线，屋里灯光很暗，紧接着，冥夜蹲下来，将一份饭菜放在了洛倾城面前。
洛倾城这才抬头，此刻，冥夜的眸子温柔的像注了水一般，让人沉醉的不像话。
淡粉的唇突然开启，说:“饿坏了吧，吃吧。”
洛倾城的眼泪，就这样下来了。
就滚了两滴，却让冥夜感觉到了疼痛。
“哭什么？”他问。
“冥夜，你知道吗，人的一生不长的，也就几十年，你是妖，我是人，几十年一过，什么就都没了。”
冥夜没说话，起身，身形长立，俊朗的不像话。
他没有回答。
洛倾城继续说:“你耗得起这几十年，让我陪着你可好？”
冥夜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踱步窗前，雕花窗棂透着月光，在地上洒落斑驳的光影。
冥夜问洛倾城:“为什么？”
洛倾城沉默半晌，说:“我想嫁给你。”
冥夜:“……”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小姑娘，我是乱葬岗的修罗，所谓正道都想除之而后快，多少年来，孑然一身，无情无义，你我更是人妖殊途，何苦这样为难你，我随时都可能消失，消失后或许你永远不会记得我。”
洛倾城急切地打断冥夜:“不，不，冥夜，我不会忘记你，如果你不见了，我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如果你只在我生命里出现一瞬间，我也会记得你。”
冥夜的身子一僵硬。
“就算整个三道六界都忘了你，我也会记得你。”
冥夜只是问:“为什么？”
洛倾城回答:“我心疼你。”
冥夜的心一梗，他加上修仙的年岁，也快五十万年了，如果不曾出现那一次事件，他冥夜也是整个六界都要尊称一声“天君”的上仙。
但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我心疼你。
如今，一个人间的小姑娘，对他说，我心疼你。
冥夜唇角一扯，似笑非笑，只是冰冷的俊脸上多了柔和。
他说:“小姑娘，你还小，你还什么都不懂。”
洛倾城再次急切道:“我懂，我什么都懂，我都是嫁人的年纪了，我不小。”
冥夜回眸，似笑非笑，说:“确实不小。”
洛倾城一愣，随即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冥夜，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