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雀儿奴 定风波鬼主转回鸾

  异象突起,苏老夫人眼见内忧外患,料阵法难持,到底是巾帼不让须眉,杀伐决断,电光火石之间,她立时调转阵法,直压赵素玄而去,携四象之力,意欲禁住其人,一时间四灵齐至,只是正北位上玄武后继乏力。

  只见赵素玄一身如墨毫光在阵法威压之下形如鸡子,流转不息。

  其余各人都被缠住,苏老夫人与一众修士勉力支撑,无暇兼顾玄武位上突变,只见来者两人,一人一身黑袍,连头带身一齐笼住,周身玄阴|道力流转,旁人观之不透。还有一人年纪也在二十余岁,偏生一段老成稳重的天然态度,略有几分板正、几分执著,清正俊朗,头戴银鳞冠,身着青灵广袖云袍,手捧六丁雷元简,方才御使飞剑乃是一体双剑,一象青蛇,一象灵龟,放起时水光氤氲,隐隐有天雷滚滚之声,唤作太微玄冥剑。

  “不好,是三官都禁郎和水官司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乃是正被楚钰震飞出去的洛常无。本次号召各家围攻临江山的就是这武陵洛氏,他自然摸透了临江山众人行止。

  听得洛常无喊出来人身份,苏老夫人等人心神大乱,此二人向来是赵素玄的左膀右臂,三官都禁郎随侍左右,充当侍卫,神出鬼没,可临时统领临江山护山六卫,每每出手狠辣非常,所修玄阴|道法,专司御鬼之术。水官司命料理门中庶务,多与各家迎来送往,执掌弟子莫有不从,在年轻一辈中恩威颇重,老一辈也礼遇其三分。

  此次谋划都设局将二人或留在门中,或调往它方,总之都有设局,不能逃脱,前一日还无变事。如今二人一齐出现在此,那么如若不是临江山围攻失败,那就是赵素玄早有察觉,留了后手,无论哪一种猜测,按照赵素玄的性子,都不会有好结果。想到自己的家人亲友或将陷入危难,众人都心神大动,此消彼长,斗法的世家诸人或多或少都落了下风,加之二人突然袭来,受伤陨落者甚众,还是苏老夫人临危不乱,虽担心独子安危,但想到有众多修士在彼,料无大碍,却也抱有希望。如此思忖,只在刹那之间,便还是打算擒贼先擒王,带着朱雀、青龙、白虎位上的三人祭出一丝四灵真血,又因玄武位被三官都禁郎暗中潜伏,缺了一位,她竟以一身修为祭出去,本来四象阵出缺便该破去,只是她参悟阵法多年,深谙其理,以本身修为造化强行运转一时三刻,如今有祭起全部修为,真乃是杀敌未知,先损八百的偏门路子,倒也真豁得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苏老夫人举动,三官都禁郎便大概猜知她意欲如何,她支撑微生氏多年,最是狠辣,这是玉石俱焚之势。周身黑袍大动,玄阴|道力大涨,不知何处飞起数百阴魂、无数厉煞,更有一方铜印直朝法阵打去,未若数丈之间,那印便大如磨盘,直欲镇下,其上更有冤魂厉鬼惨号悲怨之声此起彼伏,震动山野。此夜间,阳尧城中人鬼惧恸,飞鸟盘旋不敢稍栖。

  与此同时,水官司命一针见血,一面放起太微玄冥双剑,一面又将六丁雷元简祭起,均直奔苏老夫人而去,苏老夫人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先是放起本命飞剑将玄冥双剑抵住,不期又有漫天雷火落下,将她打落在地。

  四象阵失了主宰,立时破去。电闪雷鸣之间,那包裹住赵素玄的如墨色鸡子般的异象骤然勾动雷火厉煞,迸裂开来。只见赵素玄红光满面,一身浅碧素衣却有如九天仙君临凡,仙泽之象大盛。

  “见过尊主!”两人双双行礼。

  骤然之间借着赵素玄巨震双方早已分开,离宫道髻略有松散,楚钰、秦珏与那落拓男子并无受伤,只是那和尚浑身血光淋淋,已是奄奄一息。

  见状,水官司命上前一步道,“启禀山主,临江山之危已解,弟子奉紫薇宫主,天官陵灵散人之令前来迎尊主回山,再带几句话给洛氏家主和苏老夫人。”

  赵素玄微微点头道“月令、尉然,你们辛苦了!尉然为大师止血,月令你说吧!”

  两人双双道不敢。水官司命月令抬头对诸人道。

  “洛家主,这是你洛氏家传宝剑——夏白瓷,我玄清道天官子陵灵散人有令,让我转告洛家主,令弟远赴临江山礼数不周,勾结朋党,欲以区区洛氏九宫犯我玄清道,杀我弟子,乱我宗门,已被我天官子陵灵散人当众斩首,神魂具灭,因你先祖私盗我临江山乾元大九宫阵图,如今正值了结前缘冤愆之时,我临江山从此收回你洛氏十二重六阳九宫阵法。另将令弟佩剑送还,一来以全汝兄弟之情,二来我临江山不落私盗他人宝物功法之嫌。”说着将夏白瓷平平御将过去。只激得洛常无连喷老血,竭力嘶吼“清商贱婢,尔敢害我弟兄,我必生啖尔肉。啊!啊!啊!”说着之间赵素玄临空伸出一手,御使灵力,凭空一掌扇在洛常无脸上,废了他十年修为,更打得口吐血沫黄牙,一坨烂肉一般,立时口不能言。

  “还需正告诸位,四大世家无端犯我临江山,设局诱杀我临江山道主不成,追杀至此,残害无辜,师出无名,有违道义,如今武陵洛氏洛常有神魂具灭,清远许家家主许世佑身死道消,江州卢氏宗族七长老悉数身死,家主卢景辰重伤逃脱。苏老夫人,我家尊主曾言,诸多世家沽名钓誉,唯有陇南微生氏得苏氏夫人家风代传,扶危济困,普传教化,可保三世无虞,当敬重之。故我天官子传命不伤微生家主,只是天命有常,微生家主怕寿不过卄载矣,还望苏老夫人慎重。”

  苏老夫人听着前半段心惊胆跳,听了后半段只觉好手段,心下思量“我儿微生寿本就天命不永,如此这般微生氏怕是与诸世家嫌隙将深,最好的结局不过是置身事外,紧闭家门而已。再者此番发难本就是小人之行,失于磊落,她极是不屑,如今也不算差。”只是这份情也不得不领了,只能口称多谢。

  随即赵素玄抬手为苏老夫人解了伤势,免遭苦难,只是修为十存一二,天年也在十年之间,赵素玄本能为其重塑经脉,一来繁杂日久,二来按照苏老夫人的身体将来难免白发人送黑发人,太过伤神。只得作罢。好似苏老夫人也能猜测大概,只道“多谢赵府君体谅!”

  赵素玄木然转身。三官都禁郎尉然扶着老和尚,微微摇头。

  老和尚睁眼看了看赵素玄,满面悲悯,叹了口气,摇头道“赵府君,可惜了,可惜了啊!你不该的,你不该的!”

  “大师不必如此,这是天命。”赵素玄面无二色。

  “大师可还有事需要在下去办。”他再问道。

  那和尚做微微笑意,“瞒不过府君,贫僧修行之地乃是蜀中广华寺,山间野寺,多年来香火不旺,靠着化缘养了一个徒儿,唤不觉,也是府君善治蜀中,人家殷实,他故能活命,只如今八岁余,偏偏老僧天命将近,不能护持他长大,红尘广大,寒山路远,况且他的教门也怕容不下老僧这等不尊法旨之人,故而另起心光推算,他该去临江山求生,可卦象又算他与临江山无缘,是必死之象。老衲想,他既无缘,老衲便自己来结缘,故而老衲前来为他与府君结缘。请府君照拂一二。”

  “我答应你!”赵素玄没有它话。

  “阿弥陀佛,请府君将这念珠带给老衲那苦徒儿。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念着他竟坐化而去。

  赵素玄挥手收去念珠。阖目良久,尉然、月令侍立两旁,众人伤重难动,或昏迷,或倚地喘息。

  良久之后,赵素玄转身过来查看宋瑾、白华二人,温暖的大手抚过二小额头,丝丝暖意传入二人体内,二小似睡着一般,不耐烦的嗫喏了一声,偏了偏头。离宫放下二人,起身同赵素玄等人见礼,另外两人好像是磨不过面子,落拓男子略拱拱手,那女子立身端正,回礼十分飒爽。

  “你怎么下山了?”赵素玄先发问。

  “几个月没吃的了!想下山找点吃的!”离宫正色道。

  赵素玄闻言一愣,尉然一身黑袍看不出表情,月令纵然古板几分,到底失声隐笑着偏过头。

  落拓男子、道装女子闻言,只觉得极其丢人,就差伸手捂嘴,不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极力又无力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片刻后,赵素玄知道不该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按照你的年纪,也该在红尘中历练一番,只是你门中没有了长辈,无人指点,如今也是缘法,这二人是我弟子,只未正式入门,你可送他们二人回阳尧城宋家,只说是我托付,他家中长辈乐善好施,如知你道法高强,当聘你作个西席先生,你可随他们二人修炼,后有缘法遇合,全你凡尘道心之劫。这是我与宋家东主的辞呈,烦你转交。”说着递过一封信。

  “好!”离宫只道一声。

  赵素玄在看了另外两人一眼,似有深思,并无语言。转身拂袖而去。

  远远的有声传来“从今以后,我临江山一脉不奉正教之法,不尊魔门之令,尽斩伪善之仙,偏修鬼道之门。世家子弟不许进蜀中一步,如有不服,魂嗜临江水,可比黄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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