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火把燃烧散发出烟气很呛人，跃动的火光耀得人眼前发花。</p>
顾昕和崔道士一起，跟着这些来“相请”的人下山。</p>
山路不好走，可是这些人脚下都很稳当，一路上沉默不语，这做派哪象是一般人？寻常兵卒军士也没有这么训练有素。</p>
夜晚的山路高一脚低一脚的，下山的路她常走，但是到了夜晚，这好象变成了一条陌生的从来没有走过的路，</p>
下了山，山下还有车等着他们。车厢里密不透风，象是个囚人的笼子一样。</p>
顾昕想着，这些人应该不是强盗。</p>
但是比强盗似乎还要凶险，还要麻烦。</p>
顾昕紧紧抱着崔道士的药箱。她常跟崔道士一起出去，可以帮不少忙。有时候若患病的是妇人，她能帮的忙就更大了。</p>
但是今天她被那些一起带上，看起来不大象是需要她帮忙。</p>
顾昕能察觉出来，那些人似乎是不放心。许是怕崔道士不尽心给医治，又或者，怕他一个人不好看管，也许半路上会跑？</p>
虽然看不见外头，但是崔道士对周围很熟，他轻声告诉顾昕，车在往东走。</p>
往东……</p>
往东是一大片荒地，还有个湖。当地人说那湖曾经有仙鹤，是个好地方，因此当地的人就唤那湖做仙鹤湖。崔道士见识广，说那鹤应该是迁徙过路的，恰好在这儿歇脚，跟什么吉兆、仙气没关系。</p>
但时下的人就信这个。</p>
再往东，就是皇陵了。</p>
这里一般人不能靠近，虽然也靠着山，但这里的山不能上去砍树、打猎、采药。</p>
难道请他们去看病的人，住在皇陵里？</p>
什么人会住在皇陵里呢？身份低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出来请郎中回去给他看病。</p>
可是身份高的话，又何必上山请道士看病？</p>
许是，这人身份见不得人？</p>
这么一想，顾昕心里就更慌了。</p>
车子好象走了很久，快半夜了他们才到。</p>
下车的时候四下里黑黢黢的，顾昕只看见四面都是墙，墙很高，别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p>
皇陵是什么样子，她没有见过。只是这个院子，看起来也不象有身份的人住的，空荡荡的，屋门开着，有个穿蓝布袍子的人急得在搓手，一见到有人来了，也不管是不是正经郎中了，赶紧把人往屋里拉。</p>
这个人的样子，顾昕看清楚了。</p>
这是她头一回在梦里看清楚人脸。</p>
是褚怀忠。</p>
这会儿他可不是威风八面的褚大公公，一身布袍，脸容憔悴，两只眼红红的不知道已经熬了多久没合眼。</p>
“郎中快来给看看，我们爷烧得厉害。”</p>
不用他说，崔道士和顾昕也看到躺在床上的人。</p>
半幅青布帐子挡着，把帐子一掀起来，那个人满脸通红，双目紧闭，虽然褚怀忠一直在旁照料，给擦身，额头上也搭着帕子，但是没大用处。</p>
赵衡。</p>
顾昕看到了还没有登基，还不是皇上时候的他。</p>
病成这样，看起来……很可怜。</p>
崔道士一边搭脉一边问话，旁边褚怀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崔道士从药箱里拿出药丸，这会儿煎药不方便，直接用温水把药丸化开灌下去，还施了针。</p>
顾昕跟着忙里忙外，打下手，递药递针端水帮忙。</p>
这折腾也不是白折腾的，忙了大半夜，赵衡总算是退了烧了，只是人还没有醒。</p>
崔道士让褚怀忠守着，擦身、换衣、喂水，这些活儿总不能让顾昕来干了。</p>
褚怀忠一直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看着赵衡情况稳定下来，眼见着没有性命之忧了，对着崔道士师徒俩十分热情，一口一个道长，对着顾昕居然也很客气的称呼她：“小道长。”</p>
“客房简陋，两位不要嫌弃，就先委屈一下。”</p>
说是简陋，但是干净整洁，床上一样挂着青布帐子，枕衾收在柜子里，拿出来也没有霉了潮了。</p>
不知道褚怀忠是眼太尖还是办事太周到，并没给他们“师徒俩”安排在一间屋子里，而是一人一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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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顾昕就算躺下来了，也不敢合眼。外面风声愈来愈大，天快要亮了。</p>
她想了想山上的人，请他们来的那些人，不会对道观里的人不利吧？</p>
除了师父和她，道观里真是只有老弱残了。</p>
还有那个生病的人，他是什么人？</p>
为什么会住在皇陵里？那些替他请郎中兵卒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p>
后来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p>
在道观里，早上公鸡会打鸣，一听到这个动静，大家就都起身了。道观后面有条山溪，每天早上都要提水，顾昕也能挑一担水呢，只不过不能用大桶。</p>
在这儿没有鸡叫，但是院子墙外不远处传来兵士操练的声音。</p>
顾昕睁开了眼睛，摸摸头又摸摸领子，一骨碌爬起来。</p>
秋天的早晨有些冷。</p>
崔道士也起来了，顾昕小声问：“师父，咱们还不能回去吗？”</p>
崔道士向她摇了摇头。</p>
院门口还有人把守，他们出不去。</p>
这算怎么回事？</p>
顾昕心悬着，飘悠悠的没底。</p>
崔道士摸摸她的头：“没事的，等他病好了，咱们就回去。”</p>
顾昕点点头。</p>
当然要回去的，不然道观里的人肯定担心他们俩。</p>
顾昕也担心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旁的不说，就提水都费劲。</p>
还有胡婶子，她身子不好，师父不在，万一她再病倒，可怎么好？</p>
崔道士又给赵衡把了一次脉，开了个新的方子。药材倒是也有，那个板着脸的洪校尉说这里就有药，但是他们不认得药材，也不知道份量。</p>
顾昕跟着去抓的药。开方诊脉她不成，但是称量煎药的活儿她能干。</p>
出了这个院门，顾昕才能肯定，现在她就是在皇陵里。</p>
虽然她的两侧一直都是高高的院墙，根本看不见近处都有什么。但是她能看见远处的山。</p>
山嘛，乍一看都一样，这附近好几座山，都不算高。</p>
但是皇陵这里是不一样的。因为师父和她说过，皇陵这里的山上的树都是后来移栽的，除了松柏树，旁的树都没有。</p>
这和别的山是不一样的。</p>
旁的山上，什么树都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