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书人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

  古老的檐铃声传荡在一名叫朝歌城池里的某个大街小巷里,此时一位蘸着马尾满头白发,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对着所在的这条街巷大喝道:“辰时已到!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嘞欸!”

  细小的古铜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敲醒世人的钟声一般清晰的入了每一个人们的耳中。

  若是初次进入这朝歌城的人定然会无比的惊讶。

  在中年男子摇晃铃铛的时候,众人纷纷改变了行走的轨道,齐齐簇拥了上去,仅仅只是片刻,在中年男子的台桌面前,已是人山人海。

  话说这中年男子,便是这朝歌城里有名无姓的说书人,名为语人。据说,他已经在这座城里说书三十年有余了。

  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那必然是经典,亦或是传奇佳话,受人追捧。

  比如当年的陈弦、段天狼、离少拈、欧阳少卓,等等等等,无数的英雄才俊,至今还在他的书中传唱,当然,这些人都是后话了。

  台桌下无数人挤来挤去,生怕自己抢不到最前排的位置,一个个挤眉弄眼,表情丰富多彩,仿佛全身都在使劲儿,满脸通红。

  说书人语人看着台桌下大大小小的脑袋,脸上不自觉的洋溢出一股豪迈之气,人的一生很短暂,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不过是苍海一栗,不论这一生中经历了多少的事情,经历了多少的苦难,经历了多少的酸甜苦辣,但某个弹指而过的草木流年间,总会留下刻骨铭心的烙印。

  有生之年,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也不枉此生了。

  “啪!”

  语人摆出右腿,单脚踩在台桌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霎时,场下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语人。

  “咳咳”

  “咱们上回书可说了不少这朝歌城里的英雄侠义之事,诸位,今日可否与君同饮,语人愿与诸君道一道这朝歌戏曲?”

  台桌下不少人笑了起来,一个个单手握拳,朝天举了起来,大声呼喊道:“喝就喝,喝了更带劲儿!”

  “对!”

  “是啊,喝就喝!”

  “都没带酒,哪儿来的酒啊”

  说书语人轻笑了一声,只见他单手向后肆意一挥,一条几十米长的红布朝着天空飘了起来,满天红幕。

  语人头上的白发有那么一瞬间向后扬去,潇洒无比,右手朝着身后的方向伸引而去,朗声道:“芳醑已备,诸位,酒下肚,情入肠,岂不快哉?!哈哈哈哈。”

  气氛在这一下,全然哄托了出来,众人早就兴奋了起来,只等着酒和故事了。

  只一会的功夫,每一个人的怀中都环抱着一壶芳醑,搓揉着手掌,作势以待。

  语人高举酒壶示意,众人第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时间满座芬芳。

  “诸位可曾知道这朝歌城的由来?”

  语人不做停顿,继续道:

  “话说这朝歌城啊,原本不叫朝歌,至于叫什么呵呵,我也忘了,不过,当年的朝歌城可是整个雪殇国里最为繁荣的城池,东有古老城墙、西邻近邦城池、南靠青山、北通天城。”

  “东面城墙,易守难攻,百年内未曾有敌军敢踏进一步,即便是真的踏入了这禁地,也是尸骨无存;西面邻邦,日日节、年年节、岁岁节,学术、武道、医道等众家所长、情深潭水;南面青山,青葱郁林,高山耸立,著名灵山更是一揽众小,高揽壮阔,令无数人仰慕;北通天城,天国之路,宗门遍布林立,武学传奇之事更是不绝于耳,每年朝歌城里的青年才俊无一不是通向天国,闯下一方威名。”

  “就是这样的城池,曾经在这里住着上千万的百姓。”

  说到这,台下人群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他们人呢?”

  当语人听到这个问题时,面色平静,内心生不起一丝的波澜,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瞟了瞟人群中的少数几人,他知道,虽然朝歌城里大部分的人都走光了,但总会有念旧亦或者不想走的老人。

  落叶归根,大概就是如此。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世事变化多端,有很多我们无法去阻止、阻挡的事情,当真正的灾难来临之时,你阻止不了别人的命运,你只能管得了你自己和妻儿”

  所有人都面临着沉默,有些人低下了头沉思了起来,有些人转身毫不犹豫离去,还有些人紧紧握住手中的壶嘴,痛饮一口。

  每一个人的举动仿佛都逃不过语人的双眼,黑色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后消失不见,他突然朗声大笑了一声,没人能读懂这一通笑声,酒入愁肠,又是新的一番景象。

  “好!”

  “接下来,正书来了。”语人双手一拍,笑着说道。

  “诸位想必知道城里最有名的凤鼓楼吧?”

  “哈哈哈,凤鼓楼谁不知道,那红月姑娘可是出了名儿的第一角儿啊。”人群中有人激动的说道,男人皆如此。

  “是啊,红月姑娘当之无愧的头牌,整个朝歌城谁不知道,为一博红颜的人不知多少。”

  “得了吧你,别说那红月姑娘,就是其他前十的姑娘,谁能赎一人带走,下半辈子都不知道有多酸爽了哈哈哈。”

  “欸,我还听说呀,当年带红月姑娘进这凤鼓楼的人,可是如今当今的二当家呀。”

  “快别说了,那当家的两位,当真是城中的霸王,虽是很少露面,但没人敢触碰他们的规则。”

  当一说到这种话题,人群中夹杂着无数的私语。

  可想而知,这凤鼓楼究竟是有多受欢迎。

  “停!”

  说书语人带着腔调的吼了一声,震耳欲聋,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一脸的黑线,心中暗道:“这他么不是本应该由我来说的么?”

  “你们说漏了一点。”

  语人做出了嘘声的手势,对着众人摇头晃脑。

  所有人停止了私语,抬头望眼的盯着语人。

  “你们可知最近凤鼓楼来了个三当家的?”

  抬桌下的有的人双眼一瞬间增大,有的人捂住了嘴巴,还有的人面露恐惧

  “不会吧再来个当家的,这凤鼓楼势要霸占平川这一带了呀”

  “怎么可能”

  语人见状,不由得露出一番得意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千真万确,待本公说了之后,诸位待戌时便可前去观赏戏曲。”

  “戏曲啊?!这凤鼓楼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勾栏么,我们这些诸方间邻早就听得起茧子了,除非是那排名前十的姑娘们亮舞奏乐,不然可称不上一绝啊哈哈哈。”

  “你想屁吃呢,就光红月姑娘一人,便是千古绝唱了。”

  “哈哈哈,那是那是。”

  几人你来我往,聊得正欢,身旁的夫人便揪着自己夫君的耳朵,一发不可收拾。

  语人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当真是领会错我的意思了。”

  “我今日想说的便是这三当家有多神奇。”

  “当然你们也不知道这神秘的三当家,是何来历毕竟他确实极少出现在大众之内。”

  “哎呀,语书人,您老别卖关子了,您看看,这头发全白了,再这样下去都快没了。”有人哀怨道。

  语人眉头一捎,双手向后把悠长的白发攒起一卷,随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台桌,道:““据说他来到朝歌城的第一天,便把平川县城里那些多年未曾捉拿归案的江湖盗人、烧杀抢掠的恶人、还有欺压百姓金钱的官员,所有的所有带着确凿的证据,手持长剑直抵朝歌王府,面见朝歌王。”

  “最重要的是,他在朝歌王面前,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当只此一句,朝歌王心口直颤啊当即发令,朝歌各大县城严查!”

  “而这个三当家第二天直接径直来到凤鼓楼,在凤楼台上唱了一曲,当即整个凤鼓楼的姑娘们全部慌乱跑了出来,大当家和二当家全部现身,曲调一散,两位当家的直接和如今的三当家洒酒并末生死三兄弟。”

  “此人到底是何来历啊”

  抬桌下一阵静谧,大多数震撼的眼神在语人看来已是很平常的事情了,真正令他们所有人吃惊的是这三当家的居然敢提剑直面朝歌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谁信啊这三当家的有这么神?”

  “书人,您这是读书读到钱眼儿里去了?别为了一点金钱乱了这大半辈子的思虑啊。”

  语人闻言,心中一阵好笑,没想到到现在居然还有人会觉得他是收了别人的钱,才说出这种事出来。

  于是他略微倾下头颅,看着众人道:“诺大的朝歌城,朝歌王是我们的王,你们觉得我会拿他开玩笑?我不怕掉脑袋的?”

  “啪!”

  “哐当!”

  就在众人一顿无言的时候,一青年壮汉拍碎了手中的酒壶,猛的就是一吼,“管他是人是鬼,今夜老子就去凤鼓楼看看。”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瞬间惊醒了起来,是啊,管他是人是鬼,什么妖魔鬼怪,去凤鼓楼一看便知,能够让朝歌王做出如此举动的人,想来见一见倒也不奇怪。

  语人笑而不语,心里似乎在盘算些什么东西。

  片刻后,才开口道:“诸位,语人在此地说书已有三十余年了,今后身上怕是会被一些事情给耽误了,这每日一刻的说书就在今日也就到头儿了,还请各位海涵,若是多年后语某还能站在这里为诸位道一道、唱一唱的话,语某定会重返此地。”

  说罢,不等众人挽留,语人独自一人一步并做两步,身影萧条的离开了常年说书的这条路,据说从他来这儿说书的第一天起,就没有离开过这一条路。

  “朝歌城也该起风喽!”

  走着走着,他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嘴里还不断的在念叨着几句话,“独对青山一举觞,醒来歌舞醉来狂;黄金不是千年业,红日能催两鬓霜;身后碑名空自好,眼前傀儡为谁忙;得些生意随时过,光景无多易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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