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龟息之地

  袁天罡看了看四周的云雾,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释然拉着袁天罡向下一跃,回头再看,峰顶的云雾果然不见了。释然暗叹:“设计阵法之人好机心。”快到峰底,释然按在石壁上一借力,身体轻轻的落在地上。

  “天罡,是不是你缠着释先生爬擎天峰?释先生,小徒顽劣,先生莫怪!”御问天从山下缓步走来,释然眉头一皱,随即笑道:“道长过谦了,有此良才真是天机堂的大机缘。”释然看御问天有些许错愕,疑心更重。刚刚御问天从山下走来,释然察觉到御问天的气息流转与今日初见时有些许差别,又用言语试探,御问天的错愕虽转瞬即逝,释然也捕捉到了。释然不动声色,他自知天机堂作为屹立武林千年的宗门,总有一些自己的隐秘,只要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也就懒得细究。

  “天罡,你下去吧!我与释先生有事相商。”袁天罡点头行礼离开。看着小小背景消失不见,御问天对释然说:“释先生刚才在擎天峰顶是不是云雾缭绕?先生有没有试着推开云雾?”释然看着御问天闭口不语。“先生可否随在下再上一次峰顶。”

  释然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御问天率先跃起,力竭之时挥手按在石壁之上借力,释然依样施为,二人同时落在峰顶之上。落下之时,释然右拳暗运劲力。二人落地之时,峰顶的云雾果然不见了,峰顶上还站着两人,都微笑着看向释然,释然看向左手位站立之人:“堂主,这是为何?”

  “释先生好眼力,先生莫怪,我为释先生引荐,指着自己左边的道人,这是我的二弟,名叫御问地,刚才和释先生一起上来这位是我的三弟,名叫御问人。我们是三胞胎兄弟。江湖上只知道我御问天,不知道我两个弟弟的存在,其实我们行走江湖都是用御问天这一个名字,这也是我们天机堂的机密。”

  释然道:“释某自然守口如瓶。”

  “释先生多虑了,我们自是相信释先生的为人,今天之所以邀先生来此,是为了窥天大阵之事。先生所求之事实是凶险,而御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还请堂主明示。”释然回到道。

  “窥天大阵实则借天时窥视天机,发动大阵之人在阵中无暇其他,而此时最易受外物打扰,就需要有人从旁护法,护法之人不仅需要能力超群,也需要心智坚强。放眼天机堂,也只有问地、问人能胜任,而我在阵中凶险,如果他们俩再出意外,恐怕天机堂的千年基业就毁在我们的手里了。而释先生无论是武功还是见识,放眼武林也属于翘楚。”释然对御问天的夸奖不以为然,只是这次所行之事也和自己相关,释然本就是豁达性格,点头应允此事。堂主可否告知释某需要如何准备?

  “释先生请移步,”御问天说着随手一挥,峰顶左侧现出了向下的石阶,释然暗暗称奇,两次站在峰顶都没见到石阶,这石阶是从何而来,御问天一抬手:“释先生请!”说着率先踏上石阶向下,御问地、御问人兄弟紧随其后,释然顾不得惊奇,紧随三人向下走去。释然发现此路并不是垂直向下,而是向下一段又折向上,石阶的尽头是一个洞口,释然回头一看,来时的石阶都消失不见,释然右脚在前,左脚轻轻抬起,却不迈出,待脚下石阶消失,用左脚试探,却空无一物。释然身体开始蓄力,以应对各种情况。

  御问天指着洞口,“这里是天机宫的禁地,除了历任堂主,就连御氏子弟也不曾来过这里,释先生是近千年来第一个来此的外姓人。”释然听闻默然不语。御氏三兄弟顺着洞口的台阶向下,释然跟随而下,释然看这个石洞应该是天然形成,只是人为稍加改动,增加了一些台阶而已,台阶向左一转,洞口的光线已然照不到这里,御问天从石壁上取下一根火把,向洞壁敲了一下,火把应声亮起。

  四人继续向下,洞壁开始慢慢的湿润,有的地方还钻出了细细的树根,释然猜测此处应该离地面不远,越往下洞壁越湿,只是细细的树根不见了,前方传来了流水之声,转过一块巨石,一条河在面前流过,河面不宽,水流却很急,御问天一跃跳过河面,随后三人依次跳过。在河对岸,峭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石洞,石洞里插着手腕粗的圆木,突出的部分供人踩踏,形成了一条向上的栈道。四人沿着栈道向上,释然走过二十多丈高的栈道,御氏三兄弟已经站在平台上等候,御问天对释然说:“释先生可曾听说过龟息?”御问天见释然点头继续说道:“世人只知龟息,却不知龟息分真假,假龟息只是学习吐纳之法,调低呼吸的频率与强度,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数日,这也就是此类龟息的极限。而真龟息不光要学会吐纳之法,还要寻找适合的龟息之地,利用龟息之地补充龟息之时的损耗,这种龟息长可维持数十年乃近千年。”御问天见释然疑惑不解,继续说道;“释先生,这里就是先祖苦寻许久找到的龟息之地,这里就有天机堂历任堂主在此以龟息。天机堂的创派祖师已在此龟息千年,大平王朝的开创者,先祖御启也入此八百年有余。”

  “释先生,请随我进洞。”御问天先行入内。

  释然进入一看,这是一个空间巨大的天然洞穴,洞壁没有任何人工修葺的痕迹,洞顶垂下很多藤蔓,有的像树根,有些则像树藤,缠绕在一起,看起来杂乱无章,洞顶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悬挂之上,释然行走江湖,后来又在皇宫之中见过很多夜明珠,可从没看过这么巨大的夜明珠,足足有一颗人头大小,发出的荧光照亮了洞内,洞底有一处平台,平台之上散落着一些石床,这些石床散落在平台各处,释然起初觉得石床摆放凌乱,仔细一看,看似凌乱的石床居然是按照星宿图摆放,细数石床,整整二十八个,是二十八星宿图。释然暗自戒备,这里是他一生中进入的最凶险之地。

  “天机堂第二十八代堂主问天、问地、问人携好友释然求见老祖,”释然暗惊,没想到这三人都是堂主,怪不得天机堂能屹立世间千年,竟有三个堂主,释然再细看洞底石床之上,竟然都是两个人,还有两张石床是三个人,看来天机堂历任堂主最少都是两人,也如御问天三兄弟一样,相貌相同,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他们三人气息运转的些微不同,恐怕很难从相貌分辨。

  “释先生请下来一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御问天领路拾阶而下。御问天对说话老人说道:“二叔,这位就是释然释先生,”又对释然说道:“这位就是我二叔,也是天机堂第二十七代堂主。”释然细看此人,扑通跪倒在地,“晚辈见过御前辈,家师昔年常对晚辈提及前辈,前辈对家师有救命之恩,家师常恨无报恩之机。”床上老人抬手示意释然起来,“释先生提及另师,实是汗颜,当初举手之劳,没想到另师却记挂于心。”

  “家师仙逝前,曾叮嘱晚辈,日后天机堂若有差遣,晚辈定当效犬马之劳。”释然此话说的不尽不实,释然的恩师当年曾得天机堂的恩惠,也常怀感恩之心,只是释然的恩师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天机堂天壤之别,也不敢想象以后天机堂能有事相求于释然师徒俩,只说行走江湖遇到天机堂要以礼相待。这次释然在天机堂经历种种,恐怕难以置身事外,只得以进为退。

  床上老者对释然的话不置可否,“释先生,这次问天摆下窥天大阵,对他确实是凶险至极,不过对先生却是大机缘。我细观先生的气息流转,先生修心镜已趋于大圆满,有入修神镜的趋势,这次窥天大阵不光可以帮先生破镜,或可助先生在修神镜直升两层境界,假以时日,先生打牢根基,未尝不可登顶武学最高镜。”

  释然虽觉老人所说过于虚无,可也满心向往。

  “释先生这次给问天护法,也算是天机堂堂主级别的人物,如果日后释先生厌倦了世事争斗,也可来此随我们一起修习龟息大法,虽不能位列仙班,也可肉身不死。”释然跪下,“谢过前辈指点,晚辈自当谨记。”

  说完,释然跟随御问天三人退出。洞口平台上,四人席地而坐。“释先生,这种龟息大法其实是一门道家的养气功夫,可养自身之气,也可养天地之气。你看这些前辈或坐或卧,濒临半死状态,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活死人。这门功夫其实有一个唤醒活死人的法门,每个人的法门不同,唤醒之后的人和常人无异。这个龟息之地每年都要有一个人给其他人护法,二叔就是今年的护法,二叔今年修的是小龟息,因此我们来后只有二叔可以醒来,其他人虽然可以感受到我们的气息,听到我们的说话,不过不会被惊醒。”

  释然听后恍然,怪不得二十八张石床,只有一个人是清醒的。释然问御问天:“堂主,我观刚才的藤蔓好似在哪里见过。”

  “释先生好眼力,这个藤蔓就是天机园内那棵大树上缠绕的藤蔓,龟息之地是依靠天机堂的气运树滋养的,藤蔓把气运树的灵气源源不断输送到龟息之地,供这些前辈在此修习龟息大法。”

  “堂主,你什么时候发动窥天大阵,释某该作何准备?”

  “大阵要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才能开动,现在地利有了,释先生答应从旁协助,人和也有了,只待天时,九天后的月圆之夜就是最近的天时。在这之前,还要释先生到天机园种下一颗本命树,到时你我二人在阵中就能心意相通。”释然只得点头同意。

  第二日,御问天与释然来到天机园,御问天算出释然的本命树是桃树,便在一颗李树旁让释然亲手种下一颗桃树。释然看旁边的李树长得甚为茂盛,便意图询问望向御问天,“这棵李树是我的本命树。”释然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到了李代桃僵的典故,只是已然答应了御问天,现在提起这个故事有些不妥,便压在心里未说。

  释然生性豁达,武学路子也是一往无前,虽知几日后的窥天大阵凶险万分,也不放在心上,每日跟随袁天罡在芒砀山闲逛。

  这日,二人来到了一处山坡,山坡下怪石嶙峋,不过一个石台好似被人打磨过一样,看着异常光滑平整,释然坐在平台之上,袁天罡忙去拉他,“小天罡,你也上来坐啊!”释然招呼袁天罡。

  “释先生,这里坐不得,这个就是曾经刘天子在芒砀山斩蛇的斩蛇台,师兄们都说这里有蛇妖出没,咱们快走吧!”

  释然看着袁天罡着急的样子,笑道:“蛇已经被斩了几百年了,早投胎去了,哪来的蛇妖啊?”袁天罡见劝不了释然,便远远的找块石头坐下休息。

  释然在石台上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浑身乏累,便躺在石台上休息,眼皮不由自主的合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袁天罡已经不见,释然以为袁天罡去旁边方便去了,也未在意。这一觉睡的真舒服,这几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

  释然跳下石台,“小天罡,”释然喊了几声也未有应答,释然信步向前寻找,转过山腰,释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前面的石壁之上,释然想袁天罡是不是一个人进山洞玩去了,便在山洞外面喊,也没听到有应答,释然猎奇心起,也想进去一探究竟,释然踏步入内。

  洞内地面积满的灰尘没过了释然的脚背,灰尘被抬起的脚带起,发出腐朽发霉的难闻气味,越往洞内走灰尘越多,释然转身欲离开山洞,耳中听到洞内有窸窣声响,释然屏气聆听,又没有了声音,转身离开之时,声音又出,如此几次,释然不觉气闷,这几日路上被人算计,到得天机堂又吃了个哑巴亏,卷入天机堂秘事之中。心中闷气正无处发泄,今日又被如此戏耍,释然便踏步入洞一探究竟。

  山洞不深,折向右,洞口的光线完全照不到此处,释然从怀里掏出一只匕首,这只匕首柄端镶嵌有一颗宝石,宝石发出莹莹蓝光,山洞顿时被蓝光所覆盖,释然赫然看到洞内石台上有一个木牌,看着好似灵牌一样,释然手举匕首近前细看,模糊辨认出灵牌上的字:玉帝敕封灵蛇帝君之灵位,释然不禁好笑,口气不小,一条蛇也敢自称帝君,洞内再无其他,释然欲转身离开,匕首上的宝石突然发出了红光,释然心中一凛,没有转身便向后跃去,进入山洞释然就觉得古怪,释然也随时准备脱身,这一跃释然计算好了方位和力道,只需两次,释然就可以退出洞口,到时洞内纵然再有凶险,也奈何不了他。只是这一跃,释然的后背重重的撞到了洞壁,释然骇然不已,转身查看,哪里还有进来之时的洞口,自己后背正靠着光滑的石壁。

  此时,在洞外听到过的窸窣声在洞内再次想起,宝石的红光照的洞内更加清楚,放置灵牌的石台下,钻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洞内的声音就是此物发出。释然站在旁边静观其变,他灵敏的感觉到此物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索性放任其行动。小脑袋出来后身体爬出的越来越多,释然看清竟然是一条金色小蛇,小蛇爬出并不惧怕释然,迅捷的爬上石台,在灵牌旁立起身体看向释然。

  释然突然脑袋一清,脑袋里发出一个声音:“我是灵蛇帝君的左护法。”释然心下一沉,自己脑中里怎么会出现另一个声音,莫不是邪祟入体,释然的武学境界攀升源于对金刚经的领悟,金刚经有驱邪卫道之功,释然当即心中默念金刚经,果然脑中的声音变得焦急痛苦,“莫颂金刚经,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有些是要告诉你,我就是你眼前的金蛇。”释然细看石台上的金蛇,小蛇的头来回摆动,确实痛苦不堪。释然停止了默诵金刚经,小金蛇立刻重新支起身体在灵牌旁,释然看着心想还真有点护法的意思。“我本就是护法,”释然想小蛇居然能猜出我的想法。脑中声音又响起了,“我不是猜,现在我们是一体的,我想告诉你什么,需要我传输给你,而你的任何想法我直接就可以读取到,不然我在此数千年,怎么知道你念诵的是金刚经。”

  释然摒弃杂念,心中想:“一条蛇如何能活千年?”

  脑中的声音又响起:“普通的蛇当然不可以,我却可以,虽然万物皆有寿命,有时也是可以接续转换的,天机堂的龟息之地你不是去过吗?那里能有活了上千年的人,这里怎么不能有活了数千年的蛇。”释然听金蛇提到活死人,立马要转换念头,脑中的声音又说:“不是你泄露的,是你身上有那种气味,凡是去过龟息之地的人,身上都会残留通天树的气味。”释然刚想开口问通天树是什么?脑中的声音又响起:“不要说话,要试着和我在心中交谈,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我的存在。通天树就是天机园的那棵最粗的树,那棵树名曰通天,其实是可以吸收天地之气,天下恐怕只此一棵了。”

  说着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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