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于柏惨死
() 烈rì，残酷的烈rì，高悬在这个饱经挫折和磨难的城市的当空，红的光如火箭般shè到地面，地面好像要着火了，炎炎的rì头，沸煎的火焰，蒸腾、窒塞，要想把人晒成干。</p>
这样的环境，最能磨炼人的意志。</p>
明天，就是开演的rì子了，曼倩社的人已经都走光了。郭德彰和于柏呆在空落落的屋子里，他们的心，也随着这些弟子们的散去，而逐渐剥蚀，剥蚀，变得空荡荡的。</p>
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去向，生死不明的高峰，高贤弟，他去哪里了呢？</p>
为了打发时光，两个人唯有，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练习着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段子，一遍，又一遍。嘴练累了，就歇一下，练习一下赵新安教给的戏法，那个用于逃生的戏法，可是半都不能马虎的，xìng命交关啊。</p>
于是，两个人就关着门，在院子里，在毒辣辣的rì头下跑来跑去。其实，不用关门也没关系，即使rì本人和狗腿子在这里，看着他们这么跑，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两个疯子都在搞什么名堂的。</p>
就这样，腿跑累了，就练嘴，嘴练累了，就跑腿。等到嘴和腿都累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坐倒在藤椅上。</p>
还好，心不累。只要心不累，就还有希望。</p>
郭德彰道：“你等着，我沏了酸梅汤，泡在井里了，人家喝井拔凉水，咱们高级，喝井拔酸梅汤。”</p>
“嚄，今天你可真舍得啊，平常气得跟个什么似的。”</p>
“唉，没办法啊。我本来，是想藏着自己喝的，可是看你这么用功，就分你些吧。”郭德彰知道，自己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了，“钱，就是要花的嘛，现在不花，明天一过，不定就想花都花不了了。”</p>
于柏知道他得对，明天，是九死一生的，rì本人不是好对付的，狗腿子也不是善茬儿，要是赵新安的把戏不管用，他们就会被活捉，更可怕的，就是对方也不抓你，只是两颗子弹，到时候立刻击毙，要了两人的命。</p>
嘿嘿，那样的话，死得可就冤枉了。本来，于柏是可以抽身而去的，可是，他已经做过了对不起兄弟们的事情了，他现在后悔了，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怎么能这样就抽身呢，这最后一战，是两位兄弟最想干的事情，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们。</p>
一时的疏忽，他把那个秘密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人，他信错了那个人，那天，当曹万两他们出《曼倩遗谱》的时候，他就知道，是那个人把消息透露给了虫二会、rì本人。</p>
孩子们是不知道《曼倩遗谱》的，那个人原本也不知道，可是，他，是他，告诉那个人……</p>
他，现在，后悔。</p>
来不及了！</p>
他喝了一口郭德彰递过来的酸梅汤，只是这么一口，还来不及夸上一句：“真爽！”就觉得嗓子眼一阵剧痛，腹内好像火烧一般，五脏六腑好像都翻过了个儿，他颤抖着双手想抓自己的脖子，可是还没等碰到，人就倒在了地上。</p>
死了。</p>
死得真是脆，干净利落，一绷挂之处都没有，临死前，都没能来得及想一下，为什么会中毒？</p>
他死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回忆起曾经害过别人、连累过别人，好吧，这件亏心事，只能到阎王爷那里去倾诉了，可是，又是谁，害了他呢，而且，这么绝，害死了他的命。</p>
郭德彰心头一颤，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p>
酸梅汤有毒？</p>
这酸梅汤本来是自己喝的，一时好心，想和哥哥分享，可是，是不是相声的都太损了，所以难得一次想做好事，老天爷都会误会，现在，明明是好意，却让哥哥替自己死了。</p>
天理何在！要杀，直接杀我，便罢，为什么想出下毒这样下三烂的办法呢，又为什么，要让我的哥哥，替我死呢？</p>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烈rì下，他孤零零地一个人站着，身边是于柏的尸体，还有，同样孤零零的，他自己的影子。</p>
赵新安来了，他刚了一句，“对于明天的事情，我有一个改进方案”，看见两人这个状态，吓坏了，把郭德彰扶到椅子上坐下，替他捶打前心，摩擦后背，好容易，郭德彰才缓了过来。</p>
“德彰，到底怎么了，于大哥他，怎么了？”</p>
看见赵新安，郭德彰像看见了亲人一般，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淌了下来，“新安兄弟，你于大哥他，他死了。”</p>
“啊，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p>
“我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p>
“你冷静，慢慢。”</p>
“我就是给他喝了我的酸梅汤，他只喝了一口，就这样了，我还没来得及喝，所以没事。”</p>
“原来如此！”赵新安拿起茶缸，嗅了嗅里面残余的酸梅汤，道：“里面有剧毒。”</p>
“剧毒？”</p>
“嗯，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这里头有一股杏仁味，这是rì本人最新研究出来的剧毒，非常厉害，还没有命名。”</p>
“这么，不是普通的毒药，是rì本人特有的毒药。”</p>
“可以这么。”</p>
是啊，除了rì本人，还有谁想要他们的命啊。</p>
“看来，于大哥这次是误中副车。”</p>
“此话怎讲？”</p>
“杀手原来的目标应该是你。因为，这茶缸也是你的，酸梅汤也是你打算自己喝的。”</p>
“是，我一时兴起，想到和于大哥分享，谁知，却害死了他。”</p>
“怎么办？”赵新安插嘴道。</p>
“什么怎么办？”</p>
“尸体怎么办？”</p>
“尸体？要不报jǐng？”</p>
“报jǐng？jǐng察一来，必然怀疑是你下的毒，因为现场只有你们两个人，肯定抓你进局子，到时候，不死也扒你层皮。更重要的是，你们明天的演出，别想演了。”</p>
“是啊。”自己的生死，郭德彰早已置之度外，可是，明天的演出是自己和于大哥的心愿，他不想就这样白白放弃了。“我明天，是无论如何都要演的，只有一个人，我就一个人演。”</p>
“好样的。”</p>
“可是，于大哥的尸体？”</p>
“那就只有先委屈他，住在你们家的地窖里了，反正，你们的地窖底下已经住着一个民族英雄了，和他做邻居，也不委屈了于大哥。”</p>
“唉，也只有这样了啊。”</p>
在地窖里挖坑后，两人处理好了尸体，好在这个地方已经被改造成世上独一无二的机关密室了，所以，两具尸体，在这里面，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发现。</p>
等赵新安走后，郭德彰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时代，要让他这样一个普通的艺人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承受不了了，真的承受不了了，可是，他必须扛着。</p>
他没学问，但至少他还知道，有意义的事情，就要去做。百年之后，历史也许会忘记他，史书上不会有一个字提起他，甚至，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记得郭德彰这个名字，他也无悔。</p>
有时候，人只是为了自己想去做某件事而去做，不是为了别人是不是会记住自己。</p>
入夜，明天就是最后一战的rì子，他，迟迟不肯入眠。</p>
“哐哐哐！”有谁在敲门。</p>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郭德彰jǐng觉起来，他一股脑儿爬起来，走到门旁，用低沉的声音，问：“谁啊？”</p>
“我！”这是一个甜糯怡人的声音。</p>
方云云。</p>
郭德彰莫名地兴奋起来，在这个时刻，他最想见的人，其实就是方云云了，他连忙把门打开，方云云一如既往地那么清秀，笔管条直地站在门口，瓷娃娃一般，让人觉得碰一下就会碎掉，就是那么可人疼，可人爱。</p>
“你，进来啊。”</p>
“我，我带来一个人，你，要是能原谅他，让他进来几句话，我就进来。”</p>
郭德彰困惑地：“你带了谁来啊，没事，让他进来吧。”</p>
“师父。”一个人影从墙旁闪了出来，清瘦的脸庞，细长条的个子，炯炯的眼神透着干练，他是曹万两，郭德彰的大弟子，他最疼爱的大弟子，同时也是伤害他最深的人。</p>
“你，你怎么来了？”</p>
曹万两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师父暴风骤雨的痛骂，甚至他盼望着师父可以打他几拳，踢他几脚，解解恨，这样他自己的心中也会好受些。</p>
可是，师父偏偏没有，只是一句“你怎么来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p>
曹万两的心碎了。</p>
郭德彰愣愣地闪身，让两人进了院子，转身把门锁好，回转头来，却看见两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心看穿一样。</p>
曹万两几次都想开口，却都咽了下去，郭德彰知道，他是真的有话要对自己。想了一下，还是郭德彰先开口了，“你在那边还好吗？”</p>
曹万两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知道，师父还是关心自己的，还是爱护自己的，否则不出这样一句话来。</p>
放下曹万两安抚自己的心不，我们来看方云云。她娉婷而行，来到郭德彰身边，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这句话却像针一样，扎进了郭德彰的心里，她：“对不起，我利用了你。”</p>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利用我？</p>
“你什么？”</p>
“接近你，勾引你，是主人的意思。”</p>
“主人？”</p>
“长chūn会的会长，我的主人。”</p>
“他想干什么，我一个穷艺人，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p>
“为了《曼倩遗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