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最后一战的准备

() 就要吃散伙饭了，郭德彰的内心很沉重，可是，他还是不得不宣布这个沉重的话题。

“下个月，这个场子就不属于我们了。”他想了很多开场白的方式，最后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挑明，痛快些，“这些是卖了场子，还了账之后剩下的钱，一会儿于大哥给大家分了吧。”

高峰道：“郭大哥，真的要散吗？”

“那还等多咱哪？”郭德彰显得有些无jīng打采。

“郭大哥，当年您收留我时候的豪情壮志都到哪里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

“郭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明天就跟着你撂地去，反正，我也不是没撂过地。”别看高峰是读书人出身，这番话居然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引得众弟子一片喝彩。

栾平道：“师父，您到我家里来住吧，我们家常年开票房也行。”

云雷话了，他是众弟子中年纪最的，入门也最晚，平常胆子，半天也不出一句话，要不是他有天生的好嗓子，郭德彰还真不认为这是块学相声的料。

可就是这个平常不招人注意的伙计，今天却到郭德彰心坎里去了：“师父不会同意的，师父不是那种靠徒弟吃饭的人。”

栾平头道：“嗯，对，我懂了，师父，您吧，明儿您去哪儿上地，我一准到。”

郭德彰笑道：“我们现在不是还没解散嘛，新房东要到下月初才来收房子呢。”

众弟子脸上都有喜sè，可是贺遏一句话又让大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也就这一两天了，不还是得散吗？”

高峰道：“好，要散也可以，可是，至少让我们在散之前痛痛快快地一场。”

于柏见高峰得豪气，也感兴趣，道：“高兄弟，你，怎么个痛痛快快地一场。”

高峰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王行健。”

栾平道：“怎么不记得，我们落得如此下场，和他有直接关系。”

郭德彰插嘴道：“哎，与王兄弟无关，就是他不出现，以我们这种表演方式，也会演不下去的。”

高峰道：“没错，我们和他的演出有一个共同，那就是，我们都会在节目里拿rì本人砸挂。可是我们又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砸挂都是隐藏在节目的字里行间的，藏头缩尾，畏畏缩缩，可是王行健就不一样了，我看过他在西城扛着‘不一班’的旗号时评，那可是字字明白，句句到肉啊，得直白，明了，清晰，谁都可以听得懂。”

栾平不解道：“可是，我觉得我们的艺术更高妙啊。真正的时评难道不应该是隐含在字里行间的吗，或者是为了段子的主题而铺陈的，它不应该是虚浮在表面的啊。真正的时评，如‘chūn雨滋润，润物细无声’。”

高峰道：“你得对，从艺术的角度看，的确是如此。可是你忘记了我们身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

他憧憬着未来：“如果，如果真的到那一天，在一百年后，我们的zhèng fǔ是一个开明的、mín zhǔ的zhèng fǔ，老百姓人人可以畅所yù言，个个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人们是为了在茶余饭后享受生活，所以才来听相声的话，那么，用这种高妙的艺术手法，把相声得好好的，然后顺便善意地批判一下时事，也是未尝不可的，而且应该是极其高超的艺术手法。”

他叹息道：“可是我们现在身处的社会呢，没落、垂死的社会，人人温饱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欣赏艺术呢。来看相声的人你也是看到了，都是些什么人，公子哥儿，地痞流氓，都是这些，真正的老百姓，谁肯花钱买票听相声，有钱还不买粮食吗？就算有普通老百姓来，他们图什么，只是图个痛快，发泄一下愤懑的情绪而已，而且，他们往往没有文化，你这么深奥，他们也听不懂。”

他总结：“所以，我们的相声并不是给真正想欣赏艺术的人听的。听相声的，都是听不懂相声的人，或者是纯粹为了发泄的人，要不就是粗人，根本不明白你那些一语双关的话，这样的话，我们无异于对牛弹琴。”

栾平头道：“你得对，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很简单，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就是给真正的老百姓听，第二就是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话来，第三就是老百姓想听的话。首先，给真正的老百姓听，在场子里，卖票，老百姓自然听不到，可是如果我们把相声摆到大街上，大家都可以听到。”

贺遏道：“那还是要去撂地了。”郭德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高峰的叙述。

高峰接着：“第二，就是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话来，也就是要得通俗，通俗和低俗、媚俗是有极大区别的，我们不用去《jì女打电话》这样的段子，我们只要把句子都用时下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就可以了。第三就是老百姓想的话，什么是老百姓想的话，就是老百姓憋在心里，想，但是不敢的话。”

云雷怯生生地问：“像王行健那样时评？”

“不错，直白的、直截了当的，把rì本人的丑恶嘴脸展现在别人面前。”

贺遏道：“那不跟演讲一样了吗？这样还是相声吗？”

高峰道：“我们可以用包袱啊！”

贺遏道：“可是，这样岂不是要一下子编很多新段子吗？”

高峰道：“不用，还是可以用我们以前的老段子，只是，把其中的某些片段改成骂rì本人的就行了。”

郭德彰发话了，他显然已经同意了高峰的想法，转而开始思考具体的做法了，“段子的问题好解决，我们平常那么多现挂，憋着不敢的话，一股脑儿这回就都了它们。可是，这样的相声恐怕只能一次吧，而且恐怕还不完，因为，狗腿子很快就会知道，会来抓我们的。”

高峰道：“是的，所以，要问大家敢不敢做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平常最胆的云雷居然第一个站出来，道：“算我一个。”他让高峰刮目相看，别看他女里女气的，关键时候，还真挺得起来。

接着其他人也都表了态度，连老弦师张济也表示，如果需要拉弦的，他义不容辞。

只有栾平有些犹豫，贺遏道：“平儿，你是有家的人，你跟我们不一样，我知道，你怕连累你爹，你要是想退出这件事，我们不会怪你的。”

听到这话，激发了栾平的英雄侠义气，他当即道：“我和高峰是一场买卖，我要是不来，难道让他单口啊，他也不老会的。”

高峰笑了，这个栾算起来应该是自己的师侄，可是两人年纪相当，栾平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师叔，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不过，这次他肯冒这么大风险来帮自己，高峰知道，这个朋友，没交错。

于柏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想参与，那么我们就应该想想安全问题了。演多少节目、一场时间有多长、谁先上谁后上、最后怎么脱身，这都有讲究。”

郭德彰：“实话，这次的表演，越前面的越危险，因为后面的，可能还没演呢，就有人来抓人了，没演过的，到时候还能遮掩，这演过的，可就逃不掉了。”

高峰自告奋勇道：“我出的主意，就我开场吧。”

贺遏道：“师叔，您是底角的身份，怎么能让您开场，还是我来吧。”

云雷道：“还是我吧，开场，当然应该是太平歌词了，理所应当是我来唱。”

于柏道：“好了，好了，别争了，现在是争着去死啊，你们还这么积极。照我看啊，一开始来个开场发四喜，又热闹，又招人。而且，所有人都可以上场，后面啊，不管你演了没演，反正一个都跑不了。”

大家纷纷赞同，接着就讨论了一下演出的节目，分配了一下演员。

下面轮到最严峻的一个问题了，如何脱身。

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做声了，他们谁也没主意，连才子高峰都不知道该如何办。

这时，梁上传来一个声音：“不如我来帮你们吧。”

于柏大骇，以他的武功，居然没发现梁上藏着一个人。“谁！”

一个人影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居然是赵新安。

“新安，你还没回rì本啊？”郭德彰有些欣喜地问。

“月初，跟你们卖掉房子是一天。所以，我还有时间来帮你们完成这个史无前例的计划，演出史上最伟大的一次相声表演。”赵新安笑道：“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看来你们却是最讲义气的了，这句话，在你们这里被推翻了。”

郭德彰笑道：“对对对，我们有义，那阁下也是有情的啊。”

赵新安扑哧笑道：“什么时候了，还拿我砸挂，我婊子啊，以为我听不出？”

郭德彰道：“你先玩儿的。”

于柏道：“好了，二位，别玩儿了，计划吧。”

赵新安道：“你们要演出史上独一无二的相声，我也要演出一场史上独一无二的逃脱术，帮你们逃之夭夭。这样吧，你们是不是选定了在曼倩社门口演啊，我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你们呢，也可以有些时间上活，等我研究好戏法的方案，再来和你们商量。”

言讫，倏地不见，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忍术高手，都是这样的吗？

等赵新安再次神秘地出现在曼倩社众人面前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愁眉苦脸的脸。

“怎么啦，相声还没搞定吗？看你们平常都挺聪明的呀，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赵新安不明就里，还开玩笑呢，他接着：“我可是都准备好了啊，要不要现在就把计划跟你们一下？还得找个没人的时候，过过活，看看好不好使，对于戏法来，你们可都是棒槌，不演练演练，是不行的。”

众人还是臊眉耷眼的，没有人搭理他。

赵新安知道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高峰呢？”

是的，所有人都在，唯独高峰，不见了。

郭德彰眉头深锁，终于发话了：“高峰，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