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全堂八角鼓
() 第二天，郭宝照例回幻泉上班。他想马上去找婴宁，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以前去找婴宁，是为了泡妞，现在则是为了找资料，因为郭宝想把那本《不一班笔记》借来看看，看里面到底还有些什么其他线索。</p>
刚走进办公楼，就和迎面走来的正低头看着文件的马淇撞了个满怀，马淇手里的文件掉落在地上。</p>
“对不起啊。”郭宝低头去捡那些文件，却被上面的字迹吸引住了。</p>
那份文件是《传统文化搜救组第三期工程任务清单》，里面赫然有这么几条：“相声第九德是否确有其人。遏云社的唱赚是恢复宋朝艺术形式，还是改革创新。《曼倩遗谱》是否确有其书，及其可利用价值……”</p>
哎呀，这么多条都和曼倩社、郭德彰他们有关系啊。</p>
马淇一把把文件抢过来道：“看什么看，跟你又没有关系。”</p>
“看看不行吗？反正连C级机密都算不上。”</p>
“哼，这里面任何一个，要是研究好了，都能申请文化遗产！”</p>
“得了吧，也就你那么认真。对了……”郭宝脑筋一动，道：“我跟你一起去查吧，帮你忙，义务的。”</p>
“你自己的活干好了没有啊？别到时候又被主任骂，直接逐出七夜。”</p>
“当然做好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一向稳重的。”</p>
“算了吧，你办事，我才不放心呢。”</p>
郭宝突然想起这句话不久前，自己还和何为这样开玩笑过呢，是啊，自己办事，也够不靠谱的，害了师父，这可也曾经是马淇的师父啊。当即到：“再怎么，你也是我的前任师兄，我能害你吗？”</p>
“哼，我还没被前任师兄害够吗？”</p>
郭宝知道自己又错话了，平白无故地勾搭马淇想起何为来了，当即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道：“你先研究哪个课题啊，就这个吧，‘相声第九德是否确有其人’，我看就不错。”</p>
“得了吧，谁像你一样做事没谱啊，我们可都是开完会，讨论完毕，分配好任务才去执行的，这个任务不归我管。”</p>
“那你是哪个啊？”</p>
马淇的手指一下指向文件的末端，道：“就是这个。”</p>
郭宝一看，不觉直摇头，这个任务是：“讨论相声的起源是否与全堂八角鼓有关。”</p>
“我的天啊，这么专业的问题！”</p>
马淇斜着眼看着郭宝道：“那你还帮我吗？”</p>
“帮！怎么不帮。我郭宝，向来话算话的。”哎呀，夸下了海口，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也未必就探知不出什么消息来呢。</p>
坐在车上，马淇一边开车，一边：“我这次要访问的对象，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叫李忠，据他是现存的唯一的，能演出全堂八角鼓的演员了。”</p>
郭宝打断道：“对不起，我问一下哈，什么叫全堂八角鼓啊？”</p>
马淇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郭宝道：“你连全堂八角鼓都不知道啊，师父没教过你。”</p>
“没有。”郭宝的头摆得跟拨浪鼓一样。</p>
马淇拿这个白痴，真是没有办法，只好解释道：“八角鼓本来是指一种乐器，后来演变成为一种曲艺形式，八角鼓发展十分完善，有多种表演形式，很多人都认为，其中一种发展成了后来的相声，但是，也有人认为，相声是单独发展起来的，但是其中吸收了八角鼓艺术的特sè……”</p>
马淇才了几句，回头一看，宝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不禁摇摇头，安心开车了。他想不到，宝会下那么大决心拜郭兴国为师，学相声，不过现在看来，他对曲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感兴趣，那么，他究竟又为什么要拜师呢，马淇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郭宝了。</p>
那艺人的家，住在一条狭的胡同里，车开不进去，马淇只好停在了巷子口，唤醒了正做美梦的郭宝，向里走去。</p>
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有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个男人背着一大捆纸箱、废旧报纸之类的垃圾，步履蹒跚地往里走，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马淇捂住了鼻子，从男人身边蹭过去了，宝见了，却停下来，道：“大爷，我帮你吧。”</p>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年纪应该不会很大，但是艰辛的岁月过早地在他身上烙下了印记，所以，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年纪。他面无表情地：“不用。”可是郭宝已经抢着把那一大捆纸箱驼到了自己背上，也不顾脏净，道：“走吧。”</p>
这是一个死胡同，那男人的家在巷的最深处，门口堆满了废铜烂铁，废报纸、易拉罐，宝帮男人把东西规整好，就对马淇道：“走吧，咱们找高人去。”</p>
马淇却看着门牌惊愕地闭不拢嘴，他回过头，问那男人道：“大爷，请问您是不是李忠先生啊。”</p>
李忠裂开嘴笑了，露出又黄又烂的门牙：“是啊，你们查户口啊？”</p>
马淇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您就是全堂八角鼓的唯一传人？”</p>
李忠又笑了一下，带着一鄙夷的神情道：“啥八角鼓，不知道。”</p>
着，就伸手把马淇往外面推，道：“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我干活了。”</p>
就在推攘之时，郭宝发现从马淇的衣袋里露出一个布条的角，怎么这么眼熟啊，他两步上前，就把那布条从马淇的口袋里抽了出来。</p>
拿出一看，居然是一块手绢的三分之一，是中间的那一条。上面还有红sè的字样，他顾不上两人还在拉扯，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了太婆婆给的那块手绢，拼凑了上去，图形合起来了，依稀能够认出是“曼倩社”这三个字的一部分。</p>
郭宝欣喜若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p>
他一把抓住马淇问：“你是谁的后人，于柏还是高峰？”</p>
马淇一下子被问蒙了，道：“谁？我是谁的后人？”</p>
李忠也发现了这一变故，停下来听两人话。</p>
马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我爸爸姓马，妈妈姓唐，不姓于，也不姓高啊。”</p>
郭宝一下子泄了气，这是怎么回事啊，马淇怎么会有手帕的？</p>
想到这里，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这手帕是怎么来的？”</p>
“我妈给的，让我随身带着，，可能会有人拿着另外的两块，来找我，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你了，应该我问你，这究竟怎么回事？”</p>
“一言难尽啊。”</p>
就在这时，李忠突然发话了，他：“你这发簪哪里来的？”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郭宝手里的发簪，郭宝一直把它和手帕放在一起，随身携带，刚才拿手帕的时候，一并拿了出来。他忙解释：“是太婆婆给我的。”</p>
“太婆婆？”李忠略一沉吟，道：“你太婆婆是不是姓方。”</p>
“是啊，你怎么知道。”</p>
“好吧，你们进来吧。”李忠打开了房门。</p>
马淇和郭宝都是一愣，李忠道：“你们不是对全堂八角鼓感兴趣吗，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进来吧。”</p>
进得屋中，两人发现，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房间。半间房堆满了乐器，可是都蒙上了尘埃，另半间房，只有一张桌子，两个凳子，连床都没有一张。两卷席子和几床又破又烂的被褥搁在墙角，上面还摆放着几个塑料袋，里面估计是衣服。</p>
běi jīng城居然还有穷成这样的人？而且看样子，还是个老běi jīng。</p>
李忠自己拣了一个凳子坐下，道：“家里简陋，你们自己挑地方坐吧。”</p>
最终，郭宝和马淇谁都没有好意思去坐那唯一剩下的凳子。马淇拿出录音笔道：“请问可以录音吗？”</p>
“随便吧。”</p>
郭宝拦住马淇道：“先等一下，李大爷，请问您怎么知道我太婆婆啊？”</p>
“我是听我的祖辈的啊，我的爷爷，想当年可是坚琴门的掌门，他叫龚衣，我nǎinǎi也是坚琴门的人，她叫李云馨，人称花板皇后。”</p>
这些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单这李云馨，她首创了花板技法，给快板门带来了突破xìng的改革，据她虽然是女子，可是口齿伶俐，思路敏捷，最善于现编现唱数来宝。</p>
不光如此，原来这李忠和坚琴门也有如此深厚的关系，难怪他家里有这么多乐器了。可是，作为一个名门之后，怎么会没落到如此下场。</p>
李忠继续道：“你太婆婆，是不是叫方云云啊？”</p>
“是。”</p>
“我听我nǎinǎi了，方云云，可是长chūn会的人啊，手眼通天。”李忠眼中一片神往。</p>
马淇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思路拉回来，他打开了录音笔，开始了访问。</p>
“李大爷，请问在您心目中，全堂八角鼓是什么概念？”</p>
“什么概念？就是一群闲得无聊的公子哥儿，消遣娱乐的玩意儿罢了。”</p>
马淇知道，八角鼓作为一种演唱形式的出现，始于清代。康熙三十五年李声振《百戏竹枝词》“八角鼓”条目：“形八角，手击之以节歌，都门有之。”其中“手击之以节歌”明八角鼓已经是伴奏的乐器了，这种演唱形式已经在běi jīng形成。</p>
李义打开了话匣子：“八角鼓这东西啊，满族八旗子弟可喜欢唱了，从乾隆中叶以后兴起。最早产生的叫岔曲，后来又有了群曲、拆唱、单弦、双头人等几种形式。其中单弦为一人自弹自唱；双头人是一人持八角鼓击节演唱，一人以大三弦伴奏，后双头人也统称单弦。”</p>
郭宝又开始觉得昏昏yù睡了，不过没有地方坐，一直站着，想睡也不得睡，只能勉强支撑着，他开始后悔，不该来凑热闹。</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