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炎鹫杀手党
“阁下……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少女走入里屋后，大厅静悄悄的，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男子的视线始终被晏师傅放在台面上的几件兵器所吸引，直到后来才小心谨慎地低声开口。
“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罢了……”
晏师傅眼皮一掀，漫不经心地说道。
“过路人……”
听闻，男子却是轻吸了一口冷气，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三年前，血鲨强盗团所遇见的那位神秘强者，莫非就是前辈您？”
男子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道，台面上的那几件兵器上，赫然都印有一枚血色鲨首的图案。
“什么强盗团？不就是一群不入流的土匪贼人货色么？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说对吧，二当家的？”
晏师傅轻轻摩挲着墨龙刀刃，缓缓说道。
“是，是……前辈说的不错……”
男子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晏师傅虽没有明着承认，但事实已毋庸置疑。
三年前，血鲨强盗团与另一伙帮派在冰羽星附近的太空中展开了死斗，最终令这一方团伙土崩瓦解，四散溃逃，在大获全胜之后，气势正盛的血鲨强盗团狂妄到不知死活地拦下了一名外来的星际游客，却不料惹怒了此人，被此人一击全灭，血鲨强盗团就此消失，成为了一桩悬案。
眼下，那位神秘的星际来客就站在自己面前，叫中年男子如何不紧张。
晏师傅之所以叫此人二当家，并非是说男子与血鲨强盗团有着关联，而是此人手背上的那三首火焰鸟与当年败于血鲨强盗团的那一伙人身上的印记，极其的相似。
“让我想想，炎鹫杀手党，是吧？炎鹫杀手党的二当家？”
晏师傅沉吟道，他在刚看到男子手背上的纹身时，就已经在虚拟网络中找到了炎鹫杀手党的相关讯息，在此杀手党的重要人物中，见到了男子的画像。
炎鹫杀手党和血鲨强盗团皆是诞生于冰羽星本土的黑帮组织，炎鹫杀手党揽收刺杀暗杀的生意，血鲨强盗团的前身是恶名远扬的海盗，在各自的势力一步步扩大，触手延伸至宇宙星空中时，矛盾争端自然也就随之而来，最终演变成为水火不容的局面。
这也足以理解为何血鲨强盗团在将炎鹫杀手党击溃后，表现出的那般狂傲、嚣张态度。
男子不由苦笑一声：“什么二当家的，十年前开始，我就已经算是脱离了炎鹫杀手党了……”
大约十年前，他因为某些原因暂时离开炎鹫杀手党，前往星空更深处冒险，然而在回归冰羽星之后，便得知了炎鹫杀手党早在半年前就因遭遇血鲨强盗团的突袭而土崩瓦解的消息，本就有心退出的他也就自然放弃了这一身份，隐姓埋名，直至今日。
店里售卖的这些兵器，相当一部分都是他曾经身为一名顶尖杀手时缴获的武器。
他虽曾身为顶尖杀手，十几年后实力大涨，可依旧不敢在晏师傅面前有任何造次，他曾在炎鹫杀手党的余党部下口中打听过当时的情况，晏师傅令偌大的血鲨强盗团近乎瞬间毁灭的一击让不少人都心有余悸，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前辈既然都已拥有如此通天本事，又何必在意这么一把普普通通的刀类兵器呢？单是掏出来的这几件兵器，有的价值都远超墨龙刀了……”
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感到困惑与无奈。
“哦？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那你又何必如此难以取舍呢？”
晏师傅眯着眼睛问道，男子语气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对自己的敬畏之意不像虚假，由此可见，这把刀，还是牵扯到一些隐秘的。
男子心头有着数不清的苦涩，这把刀之所以特殊，仅仅是对自己，对少女而言的啊，对于旁人，真的只是寻常的兵器。
“那丫头，是你的女儿吧？”
晏师傅伸了个懒腰说道，他已经看出，男子之所以一直在这把刀上小心翼翼地与自己周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那少女。
男子面色微变，的确如此，这把刀在少女心中的分量，甚至还要超出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亦是自己对于少女心存亏欠的源头。
“以前辈的实力和身份，断然是不该因为这么一把刀而为难我们父女二人的……”
男子的心反而开始渐渐冷静下来，晏师傅并没有太多咄咄逼人，不容反抗的语气，反而更多像是在试探。
毕竟曾身为炎鹫杀手党的二头目，这点脑子和胆量还是有的。
“好了好了，我也就不再为难你们了。”晏师傅摆了摆手说道，“对于这把刀，你女儿所倾向的售卖对象，实际上乃是我的徒儿，我很好奇，你的女儿对于我徒弟表露出的那份莫名态度，究竟从何而来？”
闻言，男子的目光闪烁了两下，神情忽而变得有些颓唐，再三犹豫之下方才缓缓开口述说。
“当年，在我还是炎鹫杀手党的二头目时，流露出独自前往星空更深处冒险的念头，但没有得到任何同僚甚至是亲友的理解和支持，所以，我选择了暂时退出，瞒着当时我那仅有三岁的女儿，离开了冰羽星，将其托付给了我唯一信赖的人，我的弟子，墨龙。”
“干我们这一行当的，向来都没有对人绝对的信任，更是会在不经意中有意无意地得罪到某些人。失去了炎鹫杀手党这一靠山，再加上我的离开，墨龙带着我女儿的日子很不好过。遭人追杀，陷害，想尽办法谋生，指导我女儿修炼，就这样整整八年时间过去。在她心中，墨龙一直充当着亦兄亦父的角色，她对墨龙的感情，远远要超过我。”
“直到我归来后，一切物是人非，由于我的离开而实力有所减弱的炎鹫杀手党最终被灭，我想尽一切办法找寻女儿及墨龙的下落，不料却面对了这样一副不可挽回的局面。墨龙身死，而她则一个人撑起了沙鹭镇的这家武器行。我虽有心弥补，却始终难以消解她内心对我的怨念，直至这两年才有所缓和。她说，直到遇见了这把刀值得托付的人选后才会答应随我离开……”
男子脸上有着化不去的浓郁苦涩：“这把刀并非墨龙的贴身佩刀，墨龙虽身为我的弟子，但性格却并不适合当一个杀手，反而比我更加适合当一个长辈，当一个可依赖之人……”
“的确，作为一个父亲，抛下自己仅有三岁的女儿，实在亏欠得太多太多……”
安静听完男子的一番诉说，晏师傅给出了这样的一句评价。
“不过，羚印心草对你而言，或许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晏师傅眼皮一掀，淡淡说道。
一听到羚印心草之名，男子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
“前辈……见过羚印心草？”
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止见过，我曾还亲自在羚骨秘境中走过一遭！”晏师傅轻哼道。
“羚骨秘境……原来，那里是叫羚骨秘境……”男子喃喃自语道，眼中有着震撼之色闪过。
晏师傅诧异起来：“怎么，你都已经进去过了，怎么还不知道那是羚骨秘境？”
男子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当年我只是得到过一份残破的星图，按照上面模糊的路线标记，四处找寻，误打误撞才最终得以进入”
“就因为一个连具体位置都不清楚的秘境之地，你就情愿脱离炎鹫杀手党，分别女儿，离开冰羽星，孤身一人深入茫茫星空？”
晏师傅感到有些啼笑皆非，眼前这家伙，未免也太神经大条，不识好歹了些。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别无他法！”
男子脸上复杂之色涌现，时而痛苦，时而懊悔，可最终浮现出的还是坚决。
晏师傅眉头微皱，但却没有继续深究，而是问道：“羚骨秘境内有三大险区，不知你进入的是哪一处？”
男子精神立马一震，连忙回忆说道：“那是一片荒原林地，广袤不知边界，游荡有鬼怪妖兽，时而天降猩红血雨，时而地生奇花异草，遥望北方，于苍茫雾霭之间可见三两庞然如羚羊外貌的山石雕像，时隐时现，宏伟异常……”
“幽羚野地，我猜你也是进入的那里，若是闯入了另一端的羚骨荒漠，即便以你现在的实力，也是险象环生，凶多吉少……”
晏师傅淡然说道，“说不定当初我在羚骨秘境晃荡时，你也正在其中挣扎求生……”
男子再次苦笑一声，即便是在晏师傅口中危险系数更低些的幽羚野地，也是令他提心吊胆，九死一生。
“你之所以进入幽羚野地，莫非就是为了找寻这羚印心草？”晏师傅问道，大部分人进入幽羚野地的目的几乎都在于此。
“传闻中，一定数量的羚印心草萃取提炼后可得到一滴血汁，有着助人脱胎换骨之效，极为珍奇。当时我执着于对实力的渴求，痴迷境界的突破，故而才有了如此打算……”
男子重重叹息道，“炎鹫杀手党的二头目，听起来多了不起的样子，我用三年时间从基层成员爬上这个位置，本以为就可在冰羽星上畅快自在下去，殊不知命运弄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我的头上，毁灭了我的家族，我的亲友，挚爱，只剩下了墨龙和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男子惨笑起来，没有细谈那场灾难的缘由，继续说道：“在这之后的三年时间，我每时每刻不在想着报仇，甚至萌生过拉着整个炎鹫杀手党与对方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想法。只可惜，相较于对方，我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奈何我潜力已尽，天赋到顶，再怎么尝试突破也只是杯水车薪，因而，在面对那一张指向羚骨秘境的残图时，我考量再三，权衡许久，终究还是去了……”
晏师傅这才有些恍然，原来这也是个命苦的家伙。
“受困于羚骨秘境这么多年，反而让我渐渐消磨了仇恨，对女儿的无比思念，开始让我怀疑到底值不值得去拼死报仇，我死不足惜，只是不希望女儿她因此受牵连。我本打算，归来冰羽星后便带着女儿和墨龙离开冰羽星这个充满悲痛回忆的地方，然而事不如人愿，没想到墨龙竟已不在，她也因此对我怀有了更深的怨念……”
“你的确是该好好地弥补她。”晏师傅摇着头说道，“尽到身为一个父亲，你未能履行的责任……”
“好咯好咯，把你女儿叫出来吧，我得好好跟她解释一番，否则她可不会放心就这么把墨龙刀给我！”
晏师傅转了转戴着的智能手环，顿时一道微光逸出，投射出鱼桓的身影。
“这是我的师傅，你答应将这把刀卖给我的。”
鱼桓指了指晏师傅说道，他的对面，少女亭亭而立。
少女轻咬红唇，手捧墨龙刀，眼中流露出不舍与追思。
鱼桓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姑娘，你怎么了，这……”
见鱼桓惊慌失措的样子，少女却又忽而噗嗤一笑，眼眶中有着晶莹的泪水在打转，梨花带雨，娇弱怜人。
鱼桓红了脸颊，他盯着少女的精致面庞，从中读出了几分释然，几分解脱。
“小伙子，接着！”
站在少女身旁的男子陡然一声轻喝，手中握住了墨龙刀的虚拟影像，一把抛给了鱼桓。
“这把刀是乃是由我打造，自当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有几分使刀的本事！”
男子沉声说道。
“晚辈才疏学浅，尚不能掌握刀法精髓，但日后必会刻苦钻研，不负此刀之威，不负墨龙前辈之名！”
鱼桓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道，从少女的表现及该男子的语气中他明白，这把刀必然是牵涉到了什么人情渊源，自己既然看中了这把刀，对方既然愿意将这把刀托付，他自然不该懈怠，使刀锋蒙尘，令刀光暗淡。
“的确，的确像啊……”
望着鱼桓以虚拟之身挥起墨龙刀，男子怔怔出神，喃喃自语起来。
“当年的墨龙，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吧？”
“你走那一年，我三岁，墨龙师兄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