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节 辰将涉险 水淹南祈
上官仰从宫外天蟒卫营出来，看着一队骑兵如奔命般疾行而去，眼底阴寒带出一抹笑，“辰将军，你要白跑一趟了，可千万别染病上身啊，哈哈。”</p>
“什么事让祁王这么高兴？”</p>
身后忽然一句笑问，上官仰心中一惊，面不改色的回过头，见是归芗人，“芗妃娘娘怎么这个点来军营了？”</p>
“快到子时了，我惦记老晋王睡不着，就来看看耘将军，顺便拿些伤药给他。”归芗人顺着适才上官仰张望的方向看去，“刚出去的莫不是辰将军？”</p>
上官仰眼底透着寒，面上笑得爽朗，“是啊，陛下定是派他去骞人加固堤防，骞人百姓无忧了。”</p>
“陛下爱民如子，怎奈乱臣弄权。”归芗人说着叹口气，“祁王早些歇息，我看过耘将军也要回宫了。”</p>
上官仰欠身行礼，转身离去的瞬间，杀意弥漫双眸，“归芗人......”</p>
见他走远，归芗人轻促的呼吸即起，脚下一个踉跄，忙冲进天蟒卫营。营里侍卫未及通报，就见她不顾阻拦一步抢入。顾不得上官耘重伤在身，归芗人一把掀了他被褥，“快携将令，随我进宫面圣！”</p>
上官耘刚换过药，伤痛难忍，被她这么一弄，更是冷汗涔涔，直盯着归芗人脸色煞白。</p>
“叫他们抬你上马，快！”</p>
看着归芗人心急如焚的样子，上官耘张了张嘴，虚弱出声，“出......什么......”</p>
“先别问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归芗人看向左右天蟒卫，“还愣着干什么，快找担架来！”</p>
虽心有不忍，但要动用天蟒卫，必得皇上口谕及天蟒卫将令。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先行面圣，再过上官耘，只能请他一道进宫。更何况，事关其兄，上官耘无法置身事外。</p>
两名天蟒卫带着他们连闯几道宫门，直奔内宫。</p>
上官仰藏身暗处，一切尽收眼底，“已经来不及了，堤防之险在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p>
他缓步离去的足迹，阴云蔽清月。无论归芗人是否听到他的得意失言，反王计，势在必得。</p>
他此行，只为见上官耘最后一面。自目睹其受刑惨状，他便弃了宫内可利用的人和势。今夜远走他方，自此弟兄殊途。</p>
禁军，修鱼寿的王牌；乱军，上官仰的底牌。或正或邪，终有一战迎穷途。</p>
待到了弓书殿，上官耘后背已浸染血渍，身下被褥一片殷红。</p>
值岗天蟒卫见状大惊，忙不迭入殿通报。抬眼就见修鱼寿冲了出来，一见上官耘半昏不醒的样子当下惊怒，“你们这是干什么！四十军棍岂如儿戏！”</p>
“陛下......”上官耘硬撑着取出将令，再说不出话。</p>
归芗人当下跪地，“请陛下速派天蟒卫追回薄奚辰！同时，全城戒严捉拿上官仰！”</p>
修鱼寿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p>
上官耘一个激灵，圆睁了双眼，定定望向归芗人。</p>
“若臣妾没猜错，堤防之险不在骞人！”</p>
修鱼寿一步倒退，“那在何处？”</p>
“一切皆由祁王而起，请陛下先行派兵，其他容后再议！”归芗人刻不容缓的语气，使得修鱼寿无心他想，当下令天蟒卫兵分两路，追将戒严。</p>
上官耘一个翻身，滚下担架，苍白的双唇无力出声。</p>
修鱼寿心揪成一团，“进来说话。”</p>
归芗人将方才天蟒卫营外听到的话及其猜测，一一道出。</p>
骞人是饵，其目的是吸引尧王注意，分散天尧兵力。前有都尉佐将九方汹，后有禁军都统薄奚辰和天蟒卫司卫副长北宫洵，天尧悍将统领去了一半，上官耘又重伤在身。如今朝中，只有都尉郊尹涵和都统副将北宫修。最要命的是，洪信迫在眉睫，他们却无法确定堤防险情会出在何处。</p>
修鱼寿深深闭上眼，“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太卫府了......”</p>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万没想到，一场大水不禁淹了百姓，也险些葬送了太卫府。</p>
上官耘了无血色的脸上，泪水滑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甚为敬重的大哥。</p>
子时已过，老晋王仍不知所踪，派出去追薄奚辰的两名天蟒卫有去无回，上官仰的祁王府人去楼空。</p>
听着天蟒卫的信报，满殿窒息。但闻归芗人一声惊呼，修鱼寿煞白的脸色，满嘴血渍。</p>
“上官仰......”一声呻吟，修鱼寿再也撑不住，昏倒在地。</p>
连续七日，天蟒卫的铁蹄踏遍了天尧城的每个角落，却一无所获。满城的通缉和寻人启事，迎风瑟瑟，似乎宣告着尧王的苍白无力。</p>
连续七日，暴雨连绵，弓书殿清冷萧瑟，尧王重病不起，仿佛等待末日的降临，终日浑浑噩噩。</p>
承尧四年七月七日，南祈决堤。水势如尧王之病来如山倒，席卷全郡七十二城，震惊朝野。</p>
弓书殿，灾情参奏堆积如山，修鱼寿命人一把火，焚烧殆尽。</p>
“反吧......”炽热的火焰，暖不了人心，旧伤复发的他，心灰意冷。</p>
子桑傅不顾禁令，请出黑蟒旗，单手掌旗跪立殿外。</p>
潇潇雨泣，飒飒旗威，子桑傅一语惊梦，“巍巍王座，铮铮白骨，黑蟒犹存，苍天不负！陛下，如今要弃之离去，置黑蟒之沥血江山于万劫不复之地！您面立镇关碑，黑蟒旗下万骑亡魂，岂能心安！”</p>
一响闷雷滚苍天，数道闪电斜蟒旗，宛如疆场擂鼓，战马奔腾呼啸而过。</p>
“天命所归，尧之兴衰，弟之命矣。”</p>
“帮我劝劝师父，让他早点登基，北尧国富民强，就没人敢来欺负像花瑶一样的女孩子了。”</p>
“但求陛下，还我北尧一个清明盛世！陛下若能有此番作为，老臣愿一死以谢陛下！”</p>
“从此以往，再无承王，唯北尧王尊位！强我北尧，安我国民，慰我精骑亡灵！”</p>
“总将自刎非谢罪，我等伏法拒苟活，但求陛下莫负君......”</p>
“吾兄珍重，臣弟三泣而别，祈鳕玉之洁净，我尧之盛和，谨此拜上！”</p>
众君靡靡之音，划过天际，但求尧王莫负君......</p>
七月十三日，修鱼寿拜子桑傅为辅政亲王，统领朝政全力赈灾。命北宫修领禁军，于天尧外城城郊起数万营帐安置难民，严禁难民入城。</p>
子桑傅连夜手书一纸誉卷，令手下官吏誊写千余份，交各郡太卫府全境张贴。</p>
“朝有奸佞，乱政误国。吾皇不胜其累，天蟒染疾，血沾龙榻。然君心系万民，持病以勤政，但祈尧之风调雨顺，民之安康......”</p>
熙熙攘攘的人群，识文断字之士大诵其卷。一场置万民于水火的阴谋，一场奸佞戏忠臣的把戏，一副权臣欺少主的心计，皆呈现于百姓眼前。众人唏嘘不已，不禁义愤填膺，誓除国贼，匡扶明君。</p>
隐于市井之间，上官仰为其文采折服，不由大笑出声，“愚弟子桑，执笔为刀，誓要诛吾命。虽满腹经纶，堪比十万精兵慑于敌，却以混沌立世为颂，何其悲哉！”</p>
阴晦的烛火闪烁于暗角，明灭不定，“大人，天尧四门齐备，何时行事？”</p>
“子桑这戏文如此精彩，是到咱们喝彩的时候了。”上官仰手指戏烛苗，眸中阴鸷闪烁，“今夜丑时，火烧天尧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