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节 荟护私情 司徒言反

  屏退左右，唯修鱼寿一人立于牢栏前，司徒荟颓靡之势，一览无余。</p>

  “此事已有定论，但求陛下圣裁，莫累无辜。”</p>

  修鱼寿一片碎甲递上，“可认得此物？”</p>

  “八王皆知，陛下何必再问。”八王殿上，司徒燕因此几欲犯上，司徒荟心有余悸。此物真伪，她已无心追究。事儿，她是做下了，虽非主谋，已是罪无可赦。唯一希望，便是两位妹妹无恙。</p>

  “众王皆知此乃栽赃，唯你不悟，为何？”</p>

  司徒荟轻声一笑，“陛下果真未曾令天蟒卫暗查司徒么？”</p>

  见了修鱼寿的反应，未及回应，司徒荟笑意更浓了，“陛下连撒谎都不甚熟稔，又岂能瞒过满朝文武？罪臣濮安掌政多年，虽不及天尧朝官老谋深算，但察言观色颇具心得。邑王问及天蟒卫，您单说不可能。天蟒卫的能力，您再清楚不过，所以您会说不可能，而不是当场驳斥邑王之疑。您的不可能，与邑王的不可能根本是形意殊途。所以，无论燕儿对质如何，陛下疑心司徒已是事实，不是么？”</p>

  修鱼寿无言以对，沉默半响终于下定决心，“孤赦你无罪，只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p>

  “不知陛下所指是矫旨还是栽赃？若是栽赃，罪臣无据指证，不敢妄言。若是矫旨，恕罪臣不能言。罪臣认罪，一为姊妹，二为还债，陛下唯有杀或赦。罪臣愚拙，但不至为人所用，一负吾兄，二负吾皇。”</p>

  语落，司徒荟跪伏在地，三叩其首，再无多言。</p>

  修鱼寿无奈，恍然若失。</p>

  听着尧王失望的脚步离去，司徒荟暗暗叹息。她信了上官仰一片真心，负了修鱼寿一片苦心。</p>

  踏出十八地牢，抬眼向天，似前所未有的苍茫无力，修鱼寿只觉眼前一片眩晕，黯淡无光。</p>

  侍监官小心翼翼道，“陛下，芗妃娘娘去马场了，要不您也去散散心吧？”</p>

  “马场？”修鱼寿揉着酸胀的头，“她又不会骑马......”</p>

  话音未落，他全身一震心道坏了，急令备马。</p>

  昨日一瞬恍惚，伤了她。往昔交错的阴影让他胆怯，无从释怀。政务繁重，一夜未眠，她朝夕相伴的关怀如影随形。惊闻马场骤然醒悟，伊人非承昭，她要杀子为证！</p>

  天苍地茫，青草翠绿成席，随风成浪。</p>

  修鱼寿紧绷未缓的神经，随着归芗人驱马踉跄的身影，再一次骤起弦绷。</p>

  马场众人，只见一抹黑影掠风而过，弹指间到了芗宁身后。</p>

  归芗人未及反应，一声惊呼便被他从旁一把抱起，直揽入怀。</p>

  归芗人惊魂未定，就听他一通咆哮，“来马场做什么？不要命了？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她有孕在身，摔着了怎么办！还有你恵王璟王，邑王任性，你们也跟着瞎胡闹！这马场是她能来的地儿？万一遇险，就凭你们护得住么！”</p>

  头次见他发这么大火，归芗人窝在他怀里生生犯了傻。</p>

  只见得周遭众人齐身跪地，皆噤若寒蝉，不敢抬头。</p>

  “我......”</p>

  归芗人忍不住嗫嚅出声，却被修鱼寿的暴怒一语呛回，“你什么你！你不知道骑马会摔死人么！我知道你委屈，你不是承昭，你想证明自己！你就是想告诉我，没了孩子你也不会像她一样！可我要告诉你，我的种，生杀予夺我说了算！它要有个三长两短，决不轻饶！”</p>

  听着他因忧心暴怒而急湍的呼吸，一股暖意涌入心房，归芗人伸手拥进他怀里恸哭出声。</p>

  渐觉身旁男人僵硬的身体不住扭捏，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痒也忍着，臣妾就要这样抱着你。嫁你至今，唯有此刻，方得心安。”</p>

  修鱼寿无奈，只得劝道，“这里风大，早些回宫吧。”</p>

  “我不。”归芗人嘟了嘴，向司徒婧和司徒燕使了个眼色，“宫中烦闷，难得良辰，我们一道散散心吧。”</p>

  姐妹俩心领神会，齐声附和。</p>

  修鱼寿笑道，“那你手换个地方，我可不想把咱儿子摔了。”</p>

  归芗人一粉拳迎上，噎羞道，“就知道儿子，要是闺女就不稀罕了？”</p>

  拿过她娇小的拳握于掌心，修鱼寿俯向她耳际，“闺女定是像你一样的公主，我怎会不稀罕？”</p>

  归芗人忽的身子一僵，脸色煞白，修鱼寿一愣，“怎么了？”</p>

  归芗人心虚间勉强作笑，“臣妾受宠若惊，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哄人了？”</p>

  修鱼寿笑笑，“实话实说，我倒真希望是个闺女，我尧男儿多劫难，更何况是我修鱼寿的儿子。他日子承父业，必为将。若逢乱世，难免同精骑诸将一样，裹尸疆场。”</p>

  “陛下......”</p>

  一言三人低了头，遂驱马缓缓而行，半响无言。</p>

  修鱼寿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刚好你们都在，容王的事，我想听听你们看法。”</p>

  司徒燕当下道，“陛下为何不问祁王，他才是幕后主使！”</p>

  话音未落，便见司徒婧狠狠瞪她一眼，她忙噤了声。</p>

  “你和冀王倒是同声一气。”修鱼寿瞟她一眼，看向司徒婧，“你和容王认罪的折子呈交当日，冀王上朝前特意到弓书殿指罪祁王。巧的是就在前一日，祁王下了八王殿就找我私下认罪，还说日后必有人证。你们是商量好了，五王逼宫么？”</p>

  司徒婧一怔，这才明白那日上朝前，子桑傅面色难看，说指证一事圣上震怒，令他滚出弓书殿。她便以为尧王认定司徒作乱，为保姊妹才上奏顶罪。而大姐与她想法一致，竟同她一齐上奏。结果弄巧成拙，祁王逍遥法外，她们姐妹却成了罪魁祸首。无奈大姐再三叮嘱，万不能供出祁王。她们心中憋屈，却不得不依。</p>

  想到这里，司徒婧当下翻身下马跪地道，“求陛下准我姐妹同容王见上一面，此事必有定断。”</p>

  修鱼寿眼底一暗，“我若不准呢？”</p>

  司徒婧狠了心咬牙道，“宁可玉碎，不为瓦全！”</p>

  归芗人大惊，“璟王！”</p>

  司徒婧不禁心痛，“既不让我姐妹相见，又何必多此一问！敢问陛下，独召覃王辰将，欲意何为？既已加罪司徒，我等岂能枉费陛下心意，不乱而候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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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只管来试试。”冷凝的目光直逼司徒婧，修鱼寿一声冷哼，驱马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