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犹疑
容色凝重地拥着她坐在床边，秦墨裕的眸中一片深沉的晦暗。
原以为当日太后寿宴之上，姨母当着文武百官的那一番话应该已然让他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却没想到寿宴不过才结束数日，他便已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有所“动作”。
“茉茉，日后出入宫闱。务必小心。”
皱着眉思索了许久，秦墨裕终究还是将满腹的忧心压下，只浅浅地化作了这么一句关切的叮嘱，却再没了下文。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让她知道。
只是，即便她知晓了那些尘封的过往，也不过只是徒增忧思，妄加烦恼而已，还不如让她就这样无所惦念地生活。
至少，她是开心快乐的，不是么？
“姨母如今在宫中，多少还是说得上话的。如若入宫遇到任何无法解决的问题，切记一定要去找她。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替我保你，让你顺利归来。”
神色讳莫地抬手轻柔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滴，秦墨裕开口的声音低沉地近乎喑哑，让原本还在因为那一纸圣谕而兀自陷入揣测的钱婧依心神陡然一凛。骤然抬头不解地看他。
“我……不会有事的。”
以为他也是猜到了这旨意背后的缘由，钱婧依张嘴犹疑了半天，却无力地发现自己终究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苍白而虚无的保证，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当初辛苦筹谋雅阁又有何用？
在这朗朗天子脚下，她终究渺小若蝼蚁，任人宰割！
可是……
还未等他们二人多纠结什么，喻贵妃的口谕便在圣旨抵达的第二天下午毫无征兆地来到了钱府——
“汐姑娘，不知道此番姨母召依儿进宫所谓何事？竟要劳动姑娘你辛苦奔波这么一遭？”
心神不定地瞅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宫里人，秦墨裕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异样，却又无法具体地说出哪里不对。便只能强装镇定地眼睁睁看着钱婧依被再一次带入那幽幽宫苑，前路未卜。
钱婧依虽然猜不透喻贵妃此番找她的目的，可是她转身离去之时，却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秦墨裕眼底的不安和焦虑。
所以，当肃墨浅笑着出现在宫门口将她拦下的时候，钱婧依心里的那一份忐忑反倒是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钱婧依和肃墨的事情，对于如今已然新生过一次的钱婧依来说，早已是前尘往事，随风飘散了。
无论未来她会不会想起，就如秦墨裕那样两个人的记忆，但她想即便有了想起的那一日，她也一定不会后会今日的选择。
然而，太过笃定的心思，却只会换来截然不同的结局。
钱婧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次的奉诏入宫从一开始就不是喻妃的意思。而是肃墨一个人的安排。
为的，便是找回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钱婧依。
被强行拖上马车的时候，钱婧依真的有种想要翻白眼告诉他真相的冲动。然而残存的理智到底还是阻止了她，却也让她和秦墨裕，在未来相守的道路上，白白多绕了那么些圈子。
“依儿，我承认当初我瞒了身份，同你一道，是我错了。可是后来抛下这里的一切带你离开，也是我真的想要同你平平凡凡地厮守一辈子。没有门第之分，没有皇权争斗，平淡安静地厮守一辈子。那时候我也单纯的以为，只要我放弃了这宫里的一切，他们就也一样会放过我，放我去寻找我想要的幸福。可是……”
情绪失控地扣住她纤细的双肩，肃墨的眼底是相遇以来钱婧依从未见过的失落、不安和愤懑。
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忐忑。
看着他眼底渐渐泛起的涟漪，她忽然……便没有了打断他的勇气。
“可是，我没有想到，即便是我做出了那样的让步，那些知晓不知晓我身份的人，竟都一致地趁着我放弃一切离京之时，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因着我离开京都的时候，是抱了彻底放弃的念头离开的，所以一路上带的人根本就不多，压根儿没有办法应对那一批批不知道何时才有尽头的杀手。为保你周全，也为我们真正的未来，我不得已同你分道而走。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你也不愿放过。”
昔日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皇子，那个策马纵横的天之骄子，在他真心爱过的恋人面前，终于哭得如同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秦府也好，钱府也好，是怎么同失去记忆的你解释那一段过往的。但我知道，不清楚真相的他们告诉你的一定不会是你所亲身经历的那一切。即便后来的后来，他们也都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可我坚信，他们的心中所期待的那个可以守护你一生的人，绝对不是我。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一定不会再让你对我有半分的眷恋。但是依儿，请你一定相信，无论你如今是不是记得，请你一定相信，我对你的一切都是真的！”
颠簸的马车上，他双膝跪地伏在钱婧依的膝上，那颤抖的后背，和那渐渐响彻马车的呜咽声，让钱婧依下定决心要推开他的动作，蓦地顿在了原地。
“额……我相信。可是……”宏丸何才。
“相信”二字的话音不过将将落地，婉转拒绝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肃墨便已然不顾一切地飞扑起身，将钱婧依严丝合缝地拥进了怀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依儿不会不相信我！我就知道，即便你失去记忆，你也一定还会记得我！我就知道不会的……不会的……”
几乎语无伦次的喃喃低语，有种满头黑线的无力感。
如今肃墨这样的状况，她该怎么告诉他，她早已不是那个深爱着他的钱婧依，他和钱婧依的一切缘分早在他选择分离的那一刻，便彻底地成为了过往？
就不说他此刻这样的情境能否听进去她的话，就算是听进去了，可若他无动于衷自己又能怎么办？如今远离宫闱，甚至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她又如何安然处之？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等他情绪稳定之后，应该就会没事了吧？
看着眼底璀璨一片的肃墨，钱婧依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将那本不该由她承受的一切，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