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安静的不欢而散，这一夜没有人睡得踏实。她发了条信息给周文礼，握着手机没有等到回信。凌晨施柔起床去卫生间，路过客厅，看到刘玉一个人坐在阴影里。听到响动缓缓地回过头，声音轻飘飘的：“明天妈领着你去医院。”说完就起身回屋了。施柔愣在原地，她依稀看到母亲坐的沙发上还有凹陷的印记，已经坐了很久的样子。
她伤了母亲的心，她知道的。
施柔靠在墙上，腿有点软。
是自己太幼稚，太着急了吗？可是谁又能告诉她，怎么样做才是对的？难道真的要等到孩子生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再回来告诉他们吗？结婚生子从来都是大事，也是父母把一声最珍贵的付出交托出去的日子，如果连这些都不曾参与，那才是对父母真正的不尊重，她做不到。
她走到刘玉原来的位置坐下去，手抚上小腹，像母亲一样，一直睁着眼坐到了天色大亮。
清早的晨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却照不去人们脸上的阴霾。每个人都很安静，安静的欲言又止，甚至连小正，看着她的神色都有些复杂与尴尬。
早餐很丰盛。刘玉熬了骨汤，给施柔盛了一大碗，眼看着施柔喝完才起身到门口换鞋：“走吧。”
施柔僵硬着，没有动弹。
“愣着干什么呢，换上衣服。”刘玉再次生命，音调明显有些压抑不住的高。
“刘玉，”施陆山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忍：“你让小柔缓缓。”
“我上午还有事，今天下午请假，下午带你去。”刘玉背着包出了门，大力的声响仿佛还传递着主人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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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却是施柔头一次，看到一向说一不二的母亲如此爽快的妥协。她转过头看向也要跟着出去的施陆山，眼睛有点湿，嗓音像是黏腻在一起发不出来，拖拖拉拉才半嘶哑的喊出一声：“爸。”
施陆山垂头叹一口气：“听你妈的话吧。”
施陆山也上班走了。整个房子就剩下两个人。小正从背带裤前面的小兜儿里掏出一颗自己喜欢的糖放在她面前：“姐给你。”
施柔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搂着他却哭了。
“姐你别害怕，妈就吓唬你呢，她不打你了，也不会打你肚子里的小宝宝的。”任由她抱着自己好久，小正像个小大人一样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施柔抬起头，泪眼朦胧。
小正耸了耸肩：“她一直都是这样啊。”
“不，这次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她摸摸他的头，没再说话。
等待的时间悠远又漫长，但她终是相信母亲是不忍的，再锋利的刀刃也会有最柔软的地方，而孩子永远是母亲割舍不下的。这一点让她可以赌，赌她与她的孩子平安，赌她与他可以幸福。
然而事实证明，刘玉的决心要比她想象中的坚定决绝。两点以后，施柔被生硬的从床上拉扯下来，几乎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妈，妈你干什么，你先放开我。”施柔想挣扎，但母亲粗糙的手掌如两副铁钳，自己在她面前根本不成力量。这样的无力，让施柔真的慌了。
“妈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施柔哀求，刘玉却无动于衷，非要拉扯着将她拽进了面包车里，施陆山实在看不过去，低声的嗔责：
“你小力点！”
“爸，爸我不要去医院，我和文礼是真心想在一起的，他没有骗我，他会对我好的你相信我。你帮帮我，帮我劝劝妈好不好？”
“刘玉，你、你先放开，你看都让你掐红了。”施陆山也是左右为难，一方面刘玉的决定的确是对的，但是看着女儿这样，又实在于心不忍。
“妈！我不去，我要这孩子你放开我！”
“小柔！”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施柔转过头，却看见周文礼站在马路的对面，焦急的向她招呼。
“文礼文礼！”她使劲的挣开手就要往那边跑，被刘玉擒住，她望向对面即刻明白了什么事，不容分说将她扭送着锁回了家里。
门嘭的一声关上，一点缝隙都不留，任由她拍打叫喊。
“小柔！”周文礼跟着寻来，被刘玉挡住。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闺女的？”刘玉冷着眼，丝毫不怯周文礼沉敛强大的气场。
“您好，您是小柔的母亲吧，我姓周，叫周文礼，小柔她怎么了？”
“周？你就是那个搞大我女儿肚子的男人？”刘玉的眼更冷了。
周文礼嘴角抿了抿，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我会娶她的。”
“呵，”刘玉冷哼一声：“想娶我闺女的多了去了，你算哪个？别以为有了两个臭钱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我闺女年纪小不懂事，还有我呢。”
“您误会了，我和小柔都是认真的。”周文礼的态度很恳切，一双深邃的眼睛澄澈的可以见底。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你俩的事儿不可能，今天我就会带着小柔把孩子打了，你俩以前怎么着我也不追究了，以后别再骚扰我们小柔！”刘玉一甩手进了家门。
原本阴沉沉的天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手机已经被刘玉没收，施柔坐在沙发上，已经由焦急变得无神。
“小柔，我不指望你现在明白，以后你就知道这么做妈是对的了。吃饭吧。”刘玉将饭给她放到桌子上，施柔看一眼，有鸡蛋和猪蹄，她终究是在为自己打胎做准备。若是之前她绝对不会吃的，但是有了周文礼在，哪怕是看不到他，她也是心安的。她知道，他一定会守护她。
“妈，你爱过人吗？”见她没有说话，施柔继续说：
“你和我爸之间有爱情吗？”
“啥叫爱？我不知道啥叫爱，我就知道能过日子才行。什么爱情不爱情的，爱情能干啥，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刘玉说的施柔哑口无言，也说得自己哑口无言。
等刘玉走后，施柔才垂下眼帘低声的呢喃：
“我和文礼有爱情。”
想着，她拿起筷子，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刘玉一个下午没有出门，并不像是在看着她，时不时有些焦虑的踱步，施柔有些不明白。等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小正在阳台窗户喊了一声：
“妈，那个人还在那站着呢！”
原本躺在自己屋里床上的施柔突然想到什么跑过去，扒着窗户，眼泪不自知的从眼角一颗颗滑落下来。
烟雨蒙蒙中，那个熟悉的，挺拔的人影，整整站了一夜。
“文礼，文礼！”施柔趁着他们刚起床不注意，开了门冲出去，却被刘玉灵敏的抓住。
“你去哪儿！”
“妈，我要去见文礼，他已经站了一夜了，他是为我来的。你让我出去吧，妈！”
“不行！”刘玉口风一点也没松，但径直拉着她下了楼。
“文礼我在这！”
在车库下守着的周文礼看到她眼前一亮，大步走过来，但长时间站立使得双腿僵麻，一不小心跌倒了地上。
“文礼，文礼！”施柔担心，却被刘玉直接推进了面包车里，她关上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开动了车。
“妈你干什么，你拉我去哪儿啊？文礼他摔倒了，你放我下来！”
“他一个大老爷们用不着你操心，我带你去医院。
你现在恨我也好，怕我也好，我都得带你去医院，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会明白了。”
“妈，我不会恨你，但这孩子没了，我就不活了，我没脸去见文礼。”周文礼的身影在身后越来越远逐渐变成黑点消失不见，施柔坐在后座，两手腕瑟瑟的发抖。
刘玉从后视镜瞥一眼，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不信吗？”
“小柔，你爸你妈不会坑你——小柔！”
急刹车与惊叫声响成一片，她打开了车门，在马路上转了几个圈，天旋地转中她仿佛看到了黑色的车轮压在自己的面前。后面的司机从车上跳下来暴跳如雷：“你他妈不想活了！不想活别来坑我啊！”
“小柔！”刘玉抱起在车轮前捡回一条命的施柔，充血的眼睛瞪向司机：“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施柔躺在他的怀里，翘楚的睫毛动了动，闭上了眼睛。
施柔是在医院里醒来的，施陆山陪在她身边，低着头脸色阴沉着。
“爸。”她起身，下意识的抚向小腹。
“没事！你没事，不打了，咱不打了啊。”施陆山安慰着，话不成句。扔爪央巴。
“爸”施柔红了眼，其实那一个举动，何止是吓了他们，也吓了她自己。
这不仅是一个赌注，也是一个抉择。她是了解自己母亲的，但如果这孩子真的留不下来的话，最起码是她自己亲手终结的，而不要母亲沾染上自己以后的怨念。
很庆幸，她赢了。
“爸，文礼呢？”
“我妈呢？他们在一起吗？”
“小柔啊，你可伤了你妈的心啊。”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
www.19mh.com）的施陆山只冒出这一句，施柔低下头，心扭着疼。无图小说网(WｗＷ.Ｗuｔuｘs.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