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路
夜晚篝火燃得正旺，我抱膝靠坐在一棵树前，对角，映着通红的火光山姆可怜巴巴地瞅着我。</p>
“赶快回去，向当地zhèng fǔ申报你的遭遇，再让他们收留你。”我指给少年一条明路。</p>
少年并不领情，摸摸胳膊又揉揉肚子：“我出来时带了好多钱，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咕~~醒神儿的肚叫声，少年讪讪垂下头：“姐姐……姐姐不走寻常路，放着前面的城镇不去，绕了一大圈，专往森林里跑。”</p>
我脸一红，抿嘴嗔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该死的又迷路了：“咳……饿了？拿去吃吧。”我板起脸丢给他一枚青果。</p>
少年欢喜的接过，胡乱用袖子擦了擦，一个劲儿直往我身后瞄：“姐姐会变戏法？”</p>
“哪来的废话，不吃还给我。”莫明有些气。</p>
少年忙用果子堵住嘴，兴许是咬了一口放了心：“姐姐不饿吗？”</p>
不理他。</p>
“姐姐一定是个大美女，不然也不必用丝纱遮面，免招麻烦。”</p>
“给我一个必须留下你的理由，否则现在就回去，或者同那伙山贼一样死在这里。”可惜他的甜嘴对错了人，我冷着脸道。</p>
少年吓得一缩脖，惊慌不定：“我……我对这带地段很熟悉，姐姐要去哪儿。”</p>
少年的话戳中了我的闷处，我一下气势全无，抱膝埋首：“吉瑞瓦药石店在哪儿？”</p>
少年眼皮跳了下：“姐、姐姐，我只对这一带的环境略熟悉……”少年进一步做着强调，尽管声儿越来越。</p>
我郁郁抬起头：“好吧，本格拉镇在哪儿？”</p>
可逮到表现机会，少年献宝似的：“离这不远，沿西北走，穿过兰卡诺城镇就到了。”</p>
我瞅着他，少年紧张地看着我。</p>
“吃饱了吗？”我问。</p>
“还……还没。”</p>
“够不够。”</p>
“够……不够。”</p>
我扑哧轻笑，少年楞了一下也跟着傻笑。干咳一声，重新冷下脸来，又丢给他三个果子，没头没脑的问：“哪边儿。”</p>
真亏少年听的懂：“西北。”</p>
我盯着他，少年忙会意的伸手指了指，我瞧瞧自己身后一时有些尴尬，少年想笑又不敢，脸红红的，憋得很难过。我抿嘴撇下一条枯死的树枝，抻了抻还算结实，复递向少年：“抓紧它，用双手。”</p>
少年忙将果子装入破口袋，依言照做，不解的问：“姐姐要做什么？”</p>
回答他的是一飞冲天的一道极光。</p>
“啊——”少年跑调的叫声飘荡在夜空，双手死死抓着树枝，身形像破布条似的在混乱的高空气流下甩来甩去。我头也不回，被施加了轻身术，少年逐渐适应，片刻，兴奋的大笑大叫：“啊哈哈，飞了、我飞起来了！姐姐你是女神吗，咦？你的耳朵！啊——”</p>
少年手一松，掉了下去。我无奈的一抚额头，银空，一片流溢的星群划过，落羽长长嘶鸣一声，披洒着一身星辰优雅踱了出来，向低空一个大幅度急摆，稳稳接下少年。我缓缓飘至落羽身侧，沉默的自顾赶路，少年抱着落羽的脖子，一会儿看看我，看看落羽也沉默。</p>
人动，月移，银河转。目力所极，在漆黑的墨sè下，远远灯火闪烁，行速渐缓下来，少年知趣的冲我喊道：“姐姐，在往前就是兰卡诺城了。”</p>
我又一瞬加速，与落羽留下蓝、银两道尾翼，迅疾的划向天际。</p>
犹落在一片丛林，落羽不耐的将少年甩下马背，化身盈蓝粒子融入星空。我面无表情的扶起趴在地上的少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会死的。”</p>
语调很沉，可不时轻颤一下的尖耳出卖了我的真实想法，少年丝毫不怕：“姐姐是自然jīng灵吗？”</p>
“你为谁卖力？”我语冷下来，少年迷茫的看着我，反馈而来的情绪波动，不像是作假。</p>
“算了。”我转身，向里走，少年赶紧跟上。</p>
“姐姐，过了这片树林，前方就是本格拉了，那里聚了好多人，我和父亲发货时曾经来过。”</p>
“我知道，”停在一处空旷些的地儿，我席地画圈儿，“待在这儿不要乱动，等我回来。”</p>
少年很乖的站了进去，什么也不问，也不。我暗道一声聪明，在林间几个跳跃消**形。</p>
死亡之森内圈，暗黑教会北大陆临时分部。</p>
我郁闷的扫视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一想到自己走西闯东的大奔了三天，结果又绕了回来，脸上就有些烧。不过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牵制人类捕猎队的方法。为什么jīng灵一族一定要躲在死亡之森内圈被动挨打？为什么一直等到人类进入自家门口时才被迫反击？</p>
脚刚踏进暗黑结界，博格就已察觉到我，现身时对我模样的转变没有半分诧异与动容，依旧恭敬行了礼：“圣女。”</p>
“在本格拉附近的城镇村落打探一下一个叫‘吉瑞瓦’的药石店。”我开门见山，“另外遣一批暗黑教徒，假扮售货商队混入人类的捕猎大军中，具体细节由你安排，随时听我调动。”</p>
博格眼神冰冷：“这无须圣女cāo劳，我早有准备，悉听圣女调遣。”</p>
“嗯，”我并不见怪，人类进入死亡之森，早晚会察觉到暗黑教会，博格会有动作也在情理之中，否则，他这个北大陆总负责人算是白当了。实际上，我并不怎么愿意动用暗黑教会的力量，可能是初来时的遭际，让我对这群病态狂很有抵触。</p>
“关于南大陆你知道多少？”我随口问。</p>
“很少，我们在南大陆没有势力。”</p>
我不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们会对南大陆不敢兴趣？”</p>
博格沉沉一笑：“历来暗黑教皇都有明诏，不准涉足南大陆。”</p>
“……”这回我可真有些惊讶，本想着既然用了暗黑教会索xìng用到底，结果刚上来就碰钉子了，“不为难你了，我来时带得那个少年你可曾注意？”</p>
博格头。</p>
“帮我多留意他，我总有感觉那子不简单。”</p>
“领命。”博格应下，许久见我不发一言，就要隐去身形。</p>
“等等，”我脸sè微红，“你……你有没有指北针？”</p>
博格怔了下，从宽大的袖筒里摸索一阵，甩给我一个巧物件，我满不在乎的丢入异空间：“你可以走了。”</p>
待博格气息完全消失，我纵跃在林间，好奇的取出指北针来观摩，但见圆盘里是用魔晶石刻画的型魔法阵，表面镀了一层盈绿液体，一根古朴指针，定格在某一方位对应的符号上。我哭笑不得，用得着这么复杂么，找块磁铁不就好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问题，难不成都要归结至jīng神领域范畴？</p>
那钟表呢？好象真没听用什么来表示，我忽然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常识知之甚少。对时间更是淡漠，兴许是拥有了永恒生命、不再需要进食、睡觉，让自己根本不在考虑这些琐事了吧？可……莫明有丝恐慌，怎么觉得自己在向某种极端靠拢，会不会某一天逝去本xìng，成为另一个存在？那……太可怕了。</p>
紧攥着指北针，我带着不安与不忿落在本格拉镇外的树林，少年背倚树干睡得正香，蓦然听见灌丛里轻微的窸窣声，惊得一下坐起，见到是我又放心的长舒一口气，“姐姐……”</p>
“当地zhèng fǔ在哪儿？”</p>
“……往南走。”</p>
我拉起少年的手，直掠向天际。</p>
风声呼啸，半晌，少年忍不住问：“姐姐要赶我走？”</p>
“是。”</p>
少年不话了。</p>
“可以了。”少年，我回头看向他。</p>
“我是姐姐送到这儿就可以了，我会自己走。”少年神情没落，我缓缓飘落在一条弯曲的路。</p>
“再见……谢谢姐姐帮我除掉那些恶人。”少年做着告别，我不置可否的了下头，下一瞬踪迹全无。</p>
世界巧合的事太多，但我不认为在这个紧要关头，恰巧就发生在我身边。何以迷路的我刚出现在城镇就遇见了一个必须搭救的孩儿？既然镇里的人都逃光了，为何还有山贼居住，杂货店还开着门？一个少年，心志尚未成熟，就表现的老成大气，处处察言观sè，迎我心意。太聪明本身就是愚昧。我很想知道，是谁导演的这一出，目的又是什么，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我便接下这份礼，但不表示你可以在我身边为所yù为，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p>
渐渐放亮的夜空，少年望着少女消逝的方向，棕眼刹时浸染成全黑，狂暴的气息不断从身上涌出，少年痛苦地趴在地上，浑身抽搐，指甲在地上划出十条细的沟壑，少年怒啸一声，竟如野兽的嘶吼，下一息，又像什么都未发生似的趋于平静。少年茫然的从地上爬起，看着渗血的十指，沮丧的脸哭哭啼啼：“呜……姐姐……走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