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侦探
王都中有非常多的正式与非正式的魔法教室和武馆，其中学费最便宜，自称教导能力最强，既教魔法也教战技的教室【金汤匙】哪怕在王都物理性地动荡着的时候也依然照常开放着。
如果说上述三个前缀还不够可疑的话，这金汤匙还有一个特殊的规矩，那就是只收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做学生。
并不是王都人喜欢多想，而是这类龌龊事情不是没有过前例，而联合王国对此则是采取着绝不姑息的态度。
当面临灭绝的危机时，有一些原本没人会去做的研究也会被提上日程，比如说一个种族要怎样生育才能在最有性价比的情况下增加人口。
在十五岁左右甚至更早便有了第一个孩子这种情况原本无论在平民还是贵族中都很常见，但在污秽出现后那些还未成年便已怀孕的母亲很难挺过污秽之力的侵蚀，造成了大量的悲剧。
而研究的结果，则是在综合考虑在污秽之力影响下的难产率，夭折率与畸形率后，人类，不只是女性，男性也一样，至少要在十七岁之后再进行生育才能保证后代的健康。
而对于女性来说，过早的生育不仅是会影响胎儿的健康，也会影响到今后的生育能力。
在王国发展初期虽然对此已经有所了解，但没有余力关心那些小事，不过当王国逐渐踏上正轨之后，对于这种事便正式采取了零容忍的态度。
顺带一提精灵因为可研究的样本几乎没有，所以并不知道如何提高他们的生育率。
虽然金汤匙的主人西洛人洛基是在一位六十高龄，德高望重的贵妇人的担保下才得以在王都开办教室，不过他只收十岁以下孩童的诡异规矩（以及全王都最便宜的学费）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猜忌。
不过之后的事情就只能是据说了。
据说有许多人动用了很多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据说有人发现了洛基经常出入一个秘密场所。
据说这件事在王都妇女会元老们的压力下不了了之。
有件事不用据说，那就是所谓的王都妇女会元老就是那些年龄至少五十岁的贵妇们。
……
总之，没有人再怀疑他炼铜了，他好像是单纯地只想教十岁以下的小孩子而已。
话虽如此，虽然都只是据说，但他的名声也还是毁了的，除了那些付不起太高的学费，同时也放弃了拓展人脉的人才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机关巨龟又迈出了一步，整个教室都随之微微晃动了一下，洛基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正在发呆。
本来学生就少，又是这样的非常时期，自然就根本没人来了，可他有没别的事可干。
魔能车刹车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他连蹦带跳地跑去开门。
“蕾莉亚女士！我听闻你前天离开了王都，还以为你要等到这里，嗯，稳定下来之后才会回来呢！”
出现在门外的，是带着两个孩子的蕾莉亚。
她虽带着笑容，但难掩其憔悴，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情况的洛基心里有些唏嘘。
“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打扰你，洛基老师，今天可以把孩子放在你这里么？”蕾莉亚问道。
“当然可以！因为你突然带着两个孩子就走了，他们错过了休假前的最后一堂课，今天便当作是补课好了。孩子在我这你可以放心，嗯，晚上什么时候来接他们？”洛基答应道。
蕾莉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安心，“太感谢你了老实，我……我会尽量早些来接孩子的。”
“别太勉强自己了，我还希望能看到你儿孙满堂的那一天呢。”洛基说道。
突然说这样的话，其实有些不吉利，但联想到此人身上的传言蕾莉亚更多的是觉得有点恶寒，她尴尬地说道：“洛基老师真是爱开玩笑啊，哈哈。麻烦你了，我有事先走了。”
洛基目送蕾莉亚亲自开车离开，把道尔和索丽雅带进屋内，随口问道：“苏小姐怎么样了？”
道尔身上顿时出了不少冷汗，说道：“我，我先去热身了，洛基老师！”
洛基不是完全没头没脑地就问这件事的，他知道苏这个戈尔察克家现在唯一的仆人对于蕾莉亚的重要性，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自从索丽雅出生，凯涅开始与蕾莉亚离心之后，七年来就是两个女人在相依为命地抚养着道尔和索丽雅，说是女仆实际上就是家人，如果苏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蕾莉亚不可能是现在的样子。
那么现在索丽雅身上出现的这根本就不像是七岁孩童应该有的可怕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作为哥哥的道尔都被吓跑了不是么？
洛基关心地蹲下，摸着索丽雅的头问道：“怎么了小小姐，难道苏出了什么事么？”
“妈妈说，苏她因祸得福了，但是我不接受！”索丽雅愤怒地说道。
随后从索丽雅那里听到原委的洛基十分的惊讶，没想到苏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天赋，真是可惜。
确实是因祸得福，只不过和很现实地更看重“福”的蕾莉亚不同，还是孩子的索丽雅应该会很难接受“祸”的侧面吧。
怪不得蕾莉亚看起来少了一份迷茫，应该是觉得哪怕最后不得不离开王都，觉醒了斗气的苏也能帮她撑起这个家吧？唉，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苏身上寄托的感情其实有些扭曲吧？
可以的话洛基还是希望这两个孩子在至少能在王都待到成年，这里的学习资源与外界根本是天差地别，哪怕最后要丢掉贵族身份自力更生，也一定是先学好本领才能更好的生存。
但洛基又没有帮助她们的立场，太胡来的话，自己的情人们也会因为觉得太麻烦而抛弃自己吧？
话虽如此……看着一身煞气的索丽雅，洛基产生了一个有些异想天开的主意。
“索丽雅，万一有人要伤害你的家人，你希不希望能有保护她们的力量？”
——
利斯塔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他很珍惜现在的每一天，哪怕只是这样的小事都能让他感到幸福了。
他推开房门时，正好看到满头大汗的罗特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大？这么早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利斯塔问道。
罗特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道：“出去绕城跑了一圈。”
利斯塔看着罗特回屋，想了想，没有拉上他，张望了一番后朝着正在擦拭魔法烛台的一位佣人走了过去。
先问问拉夫特先生在哪里吧。
罗特回到了屋内，在坐到椅子上的过程中险些没有站稳。
莉洁莉特从未接触过内力，所以她能够准确教导的只有肌肉的运动方式，超凡之力的运行上只能给出参考，需要罗特自己摸索。
而结果就是仅仅是绕城跑了两圈，罗特的大腿就已经处于肌肉拉伤的边缘了，要不是莉洁莉特凭着对血肉的敏感及时帮他拉了刹车大概在练好莉洁莉特所说的潜行与疾行步法之前罗特的两条腿会先废掉吧。
“你不是说要先想办法和马尔卡家拉好关系作为切入点嘛，怎么突然说现在就要开始锻炼了？”莉洁莉特虽然有帮罗特指导，但果然还是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改变方针。
罗特都不知道她在奇怪些什么：“我现在还哪有脸去见马尔卡领主！？”
“欸你那么在意干嘛。”莉洁莉特不以为然。
“我说你啊，要是我的性别是女性的话你不觉得昨天发生的事情非常的过分么！？”罗特能忍受她拿自己找乐子，但不能忍受她事后还是这个态度。
“但你就是雄性啊，又不用怀孕，有什么好抱怨的。”莉洁莉特还是一样做着无视人类伦理的发言。罗特多少有些后悔带上她了，但是说起来不管莉洁莉特是想走还是想留，他都没有能力阻止，哪怕只是为了不让心情更进一步地糟糕他也不想去后悔这种事情。
就在罗特长叹一口气躺倒在椅子上时，一股刺痛突然窜上了他的后脑。
“唔，怎么回事！？”
莉洁莉特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啊，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我注意到之前就试图对你读心，看来这几百年过去了变强的不只是人类的战斗能力而已啊！”
“读心？”罗特大惊，“那么你的存在被发现了么？”
“还好你养成了用【心声】与我交流的好习惯呢，他刚刚读取到的只有你‘觉得很累’的这个【想法】而已。但是他也已经发现了你有将思维区域化了，对你的【心声】做出试探的结果就是你刚刚感受到的刺痛了。”莉洁莉特一边谨慎地没有在罗特的精神世界中露出形象，一边只是用一副“放轻松”的语气说道。
“也就是说试图读心的人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但也了解到了我有在防备读心么……”罗特皱眉道，“在这件事上可能不算什么麻烦，但对我隐藏身份的这一点来说就很成问题了啊。算了，所谓的冒险搞成了这个样子，本来也有点怀疑这个隐藏身份要不要坚持下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另外若是可以读心，那么利斯塔那方面就很成问题了，但不管怎么想如果已经确定了罗特和利斯塔杀死卫兵的事实，现在应该已经有人来抓他了才对。
罗特本希望让腿部的肌肉在内力的自然运转下自行恢复，但事已至此也不是在乎这点小事的时候，用内力压制住了肌肉的颤动，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穿过了二楼左侧客房的走廊，来到中央的大楼梯处，罗特看到了一位正在把自己的棕色外衣交给男仆，露出了灰色皮衣的混血儿。
混血儿，用这种称呼或许有些不太礼貌，但也只能这样称呼了，他有着西洛族特有的软踏踏的头发，却并非棕色或红色，而是威肯族的耀眼金色，若只是西洛族和威肯族的混血，那么皮肤应该是白色，但他的皮肤却微妙地偷着黄色，并非是因为阳光照晒，而是来自血脉的颜色，至少是三族混血。
联合王国是多民族聚合的救亡之国，照理来说数百年过去了民族间的融合本应水到渠成，然而最初的灭亡危机过去之后，政治，文化，乃至信仰都成为了融合路上的绊脚石，甚至还出现了王族自治区这样的东西。
教会在这一点上也完全没有发挥正面作用，虽然理由未知但各民族的不同文化与信仰是真神有意为之的，那么为了纪念做出牺牲的真神，也是为了日后真神的复活，维持这种不同才是最好的选择，在这种思想作用下教会反而是维持着这种分裂的楔子。
虽然没有明确地立法禁止，但是混血儿会受到歧视与排斥是确实存在的事实。
那么一位拥有读心能力的混血儿么？
该说是适材适所么，罗特想到，看来这就是协会的侦探先生了，来的好快，不愧是冒险者协会。
“你就是罗特？秦汉人的那个？”侦探看到罗特主动出现的时候，将外衣递出去的手稍稍犹豫，但最后还是交给了男仆，“抱歉冒犯了，介意和我一起出去么？”
这个人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委婉啊，罗特心里这么想着说道：“请问你是……唔！”
“果然不是错觉，你确实有阻止读心的能力，不过会感到疼痛，看来手段很原始？”侦探一点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心情本就不是很好的罗特被人这样刺激了两次，恼火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
侦探打断道：“我是应拉夫特先生的要求，被协会派来的侦探，有些现在就想去确认的地方，请罗特先生作为重要证人跟我一起行动。”
“呜哇，这样的人能当侦探么，证人都被会被他得罪光吧？”在莉洁莉特看来这样的奇葩也是很少见的了。
“应对拉夫特先生的要求，协会派出了他，那么应该是有相应的实力与地位的人，在此之上还有这读心能力……可能与人好好相处对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必要吧？”罗特被这人搞得心中烦闷，但还是冷静地分析着。
可以读心，也就是不需要套话；
有着一定的地位，也就是可以强制别人配合自己；
就算是遇到罗特这样能抵御读心的人，也可以以不允许侦探读心本身就很可疑为由动用身份地位带来的强制力，虽然手段粗暴，但若是粗暴的方式能一直带来成功那可能也就不需要软化自己的态度了。ap29233ap21435ap23567ap35828ap8759ap32593ap8759ap87ap87ap119ap46ap73ap113ap85apap115ap46ap99ap111ap77
……真想教育这个人几句，罗特心想。
刚接过侦探外衣的男仆被紧张的气氛吓到，试探着问道：“那个，霍姆斯先生，外衣……”
“我交给你了，你先收着，如果有出城的必要我再来拿。”霍姆斯侦探僵硬地回应着。
“不你就直接拿回来穿着不就是了。”罗特忍不住说道。
霍姆斯看了看男仆，又看了看罗特，然后转头直接走出了城堡大门。
“呜哇，这交流障碍，该不会是觉得刚把外衣交给别人就拿回来不好意思吧？”莉洁莉特惊叹道。
罗特则是头疼地叹了口气，出门前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男仆，这个之前和玛丽一起在管家背后出现过的男仆也回了一个苦笑。
“说起来要是当初你没选玛丽，选了他的话，那服侍你的……”莉洁莉特突然兴奋。
“闭嘴啊！”罗特用心声怒吼。
“我就说你有学心灵尖啸的天分！”
“那不是幽灵的能力么！？”
“谁说的，只不过除了幽灵会自然地学会以外很少有人会研究罢了！”
罗特刚走到门外，那个霍姆斯突然就把脸凑了上来，盯着罗特的眼睛。
异色瞳。
霍姆斯左眼是金色的，右眼却是蓝色的，同时罗特又是后脑一阵刺痛。
“霍姆斯先生！你是想要我对你发起决斗么！”罗特再怎么能忍也实在是要生气了。
侦探金色的左眼渐渐变成了黑色，随后说道：“正在办案，我有权利拒绝一切决斗邀请。看来你不是被人事先下好了心理暗示或者心灵法术，而是自己掌握着抵御读心的能力？你身边有会读心的人？”
“什么读心能力我不知道！总之你就是害我一直头疼的人是吧？”罗特气愤道。
霍姆斯扯了下嘴角：“难道是天赋？算了没区别，若是最后还是找不出真相就直接让人搜一下你的脑子好了。罗特先生，先跟我一起去找这座城市的卫兵们谈谈吧。”
一阵风吹过，霍姆斯抬胳膊，扯了下灰色的皮衣，又把胳膊放下了。
说起来入秋了。
罗特突然觉得这人某种意义上挺滑稽的，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明明稍微改变一下说话方式很多地方就能方便很多，为什么要弄成这个德性？”罗特转换心情，笑问道，“对了，利斯塔呢？你已经读过他的心了？”
“需要我的地方很多，我一向采取最快的方式解决案件。至于利斯塔先生他一直都陪在拉夫特先生身边，不需要我出手。”霍姆斯一边回答一边自顾自地走了。
叫拉夫特先生，看来这位协会的侦探至少名义上也算是冒险者的一种。
利斯塔和拉夫特在一起……他们之间从见面的瞬间开始反应就很古怪，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特一边思考着，一边跟上了霍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