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昔年怨
柔柔的夜色缓缓流动着，天地间渐渐沉寂下来。
刘天俊大步走出茅房，只觉清新而微凉的气息迎面扑来，霎时间一阵神清气爽。本是准备回房间睡觉，只是望着清冷的夜空时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感慨，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脚步。
抬头仰望着黑乎乎的无边无际的夜空，刘天俊只觉心中又一次五味杂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方的父母，想起了这些日子的奔波，想起了萦绕在内心深处的李惜青，更想到了被冷剑逼迫服下毒药的事情……
刘天俊只觉心情越来越低落，只是秦飞凤冷脆的声音却突地从身后传来：“不去陪你的银绮丽吗？这么快就厌倦了？不会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吧？”
刘天俊迅速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喝道：“你敢说我不行？敢不敢比试一番？我一定让你明天早上起不来。”秦飞凤淡然一笑，说道：“好了别吹牛了，男人都这么爱面子，你要真有本事就先让你的银绮丽起不来吧！”
见刘天俊就要冲动起来，秦飞凤轻叱道：“别动手动脚，有这功夫还是好好练功吧，刚才我到了你身后都没发现，还天天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刘天俊几分尴尬地说道：“刚才那是因为我走神了。”
秦飞凤说道：“这是一个练武之人该说的话吗？”刘天俊有些羞愧地说道：“下次一定不会了。”秦飞凤说道：“但愿吧，跟我来。”刘天俊本能地问道：“去哪里？”秦飞凤淡然说道：“我房间。”
“啊？”刘天俊只觉心跳有些加快，有些莫名兴奋地应道。秦飞凤无奈一笑，轻叱道：“别又犯花痴好吗？我是有事问你。”说话间大步而去。刘天俊几分尴尬地笑了笑，迅速跟上。
跟着秦飞凤走进她房间，见她坦然地栓上门，刘天俊虽觉有些紧张，但还是大胆地嬉笑道：“你不怕外人误会我们两在做什么苟且之事吗？”
秦飞凤并未答话，却突地一指点住刘天俊的穴道。刘天俊只觉大骇，几分惊恐地说道：“你要干什么？啊……脱我的衣服干什么……”
“住嘴！”秦飞凤轻叱一声，几下便解开刘天俊上衣。刘天俊只觉霎时间心中猛地一热，哪知秦飞凤却脸色一变，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仿若看到了令她恐惧的东西一般，一手死死抓向刘天俊手臂，另一手微微颤抖着抓向刘天俊胸口佩戴着的鲜红欲滴的灵玉，惊声说道：“谁给你的灵玉？快说。”
刘天俊几乎被吓了一跳，只觉胳膊快要被抓断了似的，急声说道：“你先冷静，有话好好说。”秦飞凤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缓松开了手，一指解开刘天俊穴道，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快说吧。”
刘天俊缓了缓神，冷静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灵玉在我身上？”秦飞凤说道：“灵玉本来就是我的，所以我对它特别熟悉。上次在死亡谷我就开始怀疑了，今天早上你给燕儿疗伤的时候我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现在来找你只不过是来确认下罢了。”
刘天俊几分惊讶地说道：“这灵玉是你的？那你又是如何丢失的？”秦飞凤转身望向窗外，缓缓说道：“在嫁给云中天之前，我是徐少商的妻子。徐少商是徐家庄少庄主，经营着古董生意，有一回他以八百万两的高价从海外收购了一件宝物，也就是‘凤凰灵玉’，当然名字是我取的，之前应该不是这个名字。”
秦飞凤转过身，继续说道：“可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海外异族的极乐圣教便找上了门，说那玉佩是他们教派的信物，只不过被一个叛徒盗出来了，所以必须十万两的价格卖给他们。我们当然不同意，徐少商报价一千万两，但是他们认为是在敲诈，放下狠话说一个月之内要踏平徐家庄……”
秦飞凤略一顿，继续说道：“西方极乐圣教的威名我们多少还是有所耳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徐少商天真地以为武林盟是为武林服务的，决定去找南武林盟。可是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跟他已经阴阳两隔了……”
刘天俊听到秦飞凤有些哽咽起来，想不到她这般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只是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随口问道：“南武林盟杀了徐少商？”
秦飞凤倒还算冷静，说道：“当时南武林盟给我们传话，说他们扣留了徐少商，只要交出玉佩，立马放人。当然他们有一套虚伪的说辞，大致就是说灵玉容易引起纷争祸乱，而且属于文物，不属于个人所有，也不适合个人收藏，应归武林盟所有，反正就是他们说了算……”
刘天俊问道：“当时徐家庄实力如何？”秦飞凤微微摇头道：“简直一塌糊涂。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像样的高手。事实上我当时的武功跟现在也没法比，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跟武林盟硬碰，我决定暗中潜入武林盟。不过我很担心极乐圣教来犯徐家庄，所以把灵玉和我一岁不到的女儿交给昔年的师门挚友，然后火速赶往武林盟。可是没想到刚潜进去便身陷险境，幸亏被云中天搭救。云中天把我藏在他房间里，并且告诉我可以帮我救出徐少商……”
刘天俊不解地问道：“云中天为什么要帮你？”秦飞凤淡然笑道：“你说呢？”随即轻叹道：“当时我知道无法隐瞒身份了，实在走投无路，所以答应云中天，跟他一块去救徐少商。可是没想到的是，我跟云中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徐少商救出天道教，眼看就要远走高飞时突然间却杀了一个可怕的蒙面高手……徐少商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他们的魔掌……”
刘天俊见秦飞凤两行泪水涌出了眼眶，美眸中闪动着杀气，赶忙扶着她坐了下来，问道：“是谁杀了徐少商？”秦飞凤摇头道：“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出凶手。”
刘天俊不禁皱眉道：“听你所说，你们的仇人只有两拨，但是在天道教附近出现，而且以那种方式出现的人显然不可能是极乐圣教的人，所以……我怎么感觉那个蒙面人是云中天派出的呢？至少应该是天道教的人。”
秦飞凤俏脸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摇头说道：“不可能，如果真的是他，这十几二十年我不可能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刘天俊说道：“你嫁给云中天就是为了找出凶手报仇？”
秦飞凤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当时我几乎要失去理智，但是云中天安慰我说不但会帮助我找出凶手，还会帮我摆平极乐圣教，我想到还有好几百的徐家庄兄弟危在旦夕，决定让云中天带兵一起赶往徐家庄。可是没想到的是……还是去晚了……”
刘天俊见秦飞凤说话间握了握拳头，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别难过。”秦飞凤微微点头道：“当时我几乎生无可恋，但是想到女儿，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然而祸不单行，当我去找我那位挚友想要抱回女儿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场只留下惨烈的打斗痕迹。”
刘天俊说道：“既然没有见到你那位挚友的尸首，说明他还活着。”秦飞凤叹道：“如果她活着，为什么这些年不来找我？所以很可能是她遭遇了不测，当然也可能是我女儿不在了，她心生愧疚而躲着我。”
刘天俊说道：“会不会是你那位挚友背叛了你？”秦飞凤叹道：“世事难料，不无这种可能。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这玉佩哪里来的？”
刘天俊思绪不断起伏着，李惜青是秦飞凤失踪的女儿？本来此时此刻是她们母女团聚的时候，可是现在，又该去哪里找她？去雷霆帮么？可是误会还没消除，她会原谅自己吗？更主要的是雷霆帮相距甚远，如果突然间往回赶路的话只怕银绮丽也不会答应，毕竟一旦错过了九月初九的盛会，恐怕自己就没办法从冷剑手中拿到解药。
秦飞凤冷声说道：“干嘛不说话？”刘天俊沉重地叹息道：“玉佩是一个朋友送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没说错的话，她应该也会去北武林盟参加九月初九的盛会，到时候一定带你和她相见。”
“还要等那么久？”秦飞凤几分急躁地说道。刘天俊叹道：“十几二十年你都等了，再等个把月很久么？如果专程去找她，也许找得到吧，但也可能刚好跟她擦肩而过。相信我，有缘自会相见。”
秦飞凤叹息道：“好吧，但愿你不会耍我。”刘天俊笑道：“我倒是想耍你呀，只是不敢。”“不敢最好。”秦飞凤瞪眼道，“我最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刘天俊大胆地笑问道：“云中天是不是那种男人呀？”
秦飞凤笑叱道：“打听我的私事呀？干嘛告诉你呢？”略一顿叹息道：“当年我看到徐家庄被烧成灰烬，痛不欲生却又放不下女儿，告别云中天去准备接回女儿，哪知不但没有见到女儿的踪影，反而遇到了埋伏，而云中天再一次出现了，他救下了我，帮我疗伤，他说会一辈子陪伴在我身边，随我到任何地方，可是……”
秦飞凤感伤一笑，继续说道：“自从我怀上了孩子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对我几乎只有强权，一般事情都没有商量的余地，要求我终日呆在武林盟，我几乎成了他的工具，以及他向外人炫耀的资本。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男人是多么靠不住，偏偏为了孩子，不得不继续下去，直到后面孩子长大了些，我才不甘心地孤身闯入江湖，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老天终于开眼了一回，让我有缘遇见‘羽化宝典’。”
刘天俊皱眉道：“如果说你年老色衰了，他有所改变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那时候你们在一起才一两年，而且那时候你才二十多岁，正值一生中最美丽动人的年龄，他变心丝毫没有道理呀！”
秦飞凤淡然笑道：“你是男人，这种问题我想你最清楚不过。我问你，如果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年龄差距，而我又愿意嫁给你，你会娶我吗？”“啊？”刘天俊几乎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只觉心砰砰乱跳，呆愣着不知如何回答。
秦飞凤几分尴尬地笑叱道：“我说的是如果，又在想什么呢？”“哦！”刘天俊回过神来，笑道，“应该愿意吧。”秦飞凤微微点头道：“我相信你会愿意的，你之所以回答得这么犹豫，是因为你胆小。不过……如果你真的娶了我，我敢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心存芥蒂，因为我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刘天俊急声否认道：“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秦飞凤冷哼道，“当初我跟云中天吵架的时候，他亲口骂过我。”刘天俊有些不平地说道：“既然他嫌弃你有过去，当初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按你所说，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徐少商妻子。”
秦飞凤淡声说道：“这就是你们男人。他一开始追我骗我，是因为我漂亮，能娶到我他也倍儿有面子，可是他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刘天俊几分凝重地说道：“我怎么越发感觉到当年的一切都是云中天一手策划的呢？但是我又理不清其中的关系，等这件事情过了一定帮你追查到底。”
秦飞凤莞尔笑道：“先谢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换成你，你会那样吗？假如说银绮丽有过去，你还会爱她一辈子吗？”刘天俊说道：“当然喽，如果接受了一个人，我一定会接受她的一切，不管过去怎么样。在我看来，爱是两个人的坦诚与信任，爱可以包容一切。”
“是么？”秦飞凤笑道，“看来你真的是个好男人。”“呃……”刘天俊只觉有些飘飘然，打趣道，“你也是个好女人。”秦飞凤虽有几分尴尬，但还是坦然笑道：“之前是谁说我是坏女人来着？”
刘天俊笑道：“我并没有说错呀，我之前说的坏女人也是男人喜欢的那种，反正在我心中你是完美的。”秦飞凤微微笑道：“是么？那跟银绮丽相比呢？”
“呃……”刘天俊不禁有些犯难，支吾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银绮丽似乎说不上哪里不好，但是为什么潜意识里竟然隐隐觉得秦飞凤更加完美？难道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
刘天俊不禁暗自责骂自己，干脆岔开话题说道：“不说这个，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你会不会说实话？”秦飞凤嫣然一笑，说道：“我连那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了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比较孤傲的人，几乎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而有些事情显然也不可能对孩子说，所以你算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
刘天俊只觉有些受宠若惊，说道：“你到底会不会去刺杀龙傲世？”秦飞凤几分警觉地四处望了望，微微点头说道：“会。只有那样，我才能完成我的复仇计划。”刘天俊微惊道：“你要借刀杀人？你不怕连累你的家人吗？还是你恨云中天？”
秦飞凤叹道：“燕儿和君儿已经长大了，我也会安顿好他们。至于云中天，我并不想多说什么，他一次次让我伤心，他的死活我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不过以他的武功也没那么容易死，所以我只能放手一搏，但愿事成之后能跟自己的家人全身而退。”
刘天俊皱眉道：“既然要报仇，那极乐圣教呢？他们灭了徐家庄几百人，罪恶更加深重。”秦飞凤叹道：“我知道，可是他们远在海外，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有等待时机。”刘天俊点头道：“这事只能从长计议。再问你一个事，你跟冷剑什么关系？”
秦飞凤应道：“没关系。如果一定说有，勉强算合作关系。”刘天俊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冷剑背后的人吗？”秦飞凤摇头道：“我跟他只见过几面，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不关心这些，你也不用理会那么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刘天俊说道：“可是我之前被他逼迫服下了毒药，我有些气不过。”秦飞凤神色微微一惊，迅速扭头望向刘天俊，目光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死死盯着刘天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