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鸿门宴

  残阳西下,暮色岚霭,绵延的沙河,在夕阳晚霞的映衬下,隐泛着淡金色的粼粼波光,远远看去,宛若是一道瑰丽的丝带,静静的横亘在一望无际的辽东平原上。

  正是粥场开赈的时候,喧闹了一天的河堤上又一次恢复了静谧,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和谐。

  赵千栋负手站立在窝棚外的河堤上,极目远眺,在西南方的天地相接之处,几个隐约可见的黑点,正快速朝粥场的位置奔来,细细一数,应该是七骑快马。

  “大人,他们来了,”王庆逸提着长袍下摆,从河堤下快步跑上来,不等脚步站稳,便急匆匆的说道。

  “我知涛淮定不负我所托,”赵千栋微微一笑,扭头说道,“田营办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想来应无差错,”王庆逸说道,“我亲眼见他们混入城中,其间并无阻碍。”

  “如此便好,”赵千栋甩甩袍袖,最后朝那愈行愈近的几骑快马眺望一眼,“走,与我到帐内等候,今日之事成与不成,就看能否将那科尔尼洛夫撰入彀中了。”

  赵千栋所说的“帐”,并不是指他那个破烂不堪的小草窝棚,而是粥场营地西侧,刚刚搭建起来的一方行营毡帐,这样一个高耸的大帐,在粥场数千草窝棚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华丽。

  与王庆逸前后脚走进营帐,首先入眼的,就是摆放在营帐中间的那一方红漆木桌,而此刻这方木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王庆逸带着役卒专门从金州府城置办回来的。

  “先生,”径直走到木桌内侧的主座上坐下,赵千栋亲自把盏,给桌上的三个酒杯里都斟满酒,同时说道,“少时待那科尔尼洛夫来了,你可着营卒于河堤之侧埋伏,不得我号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是,大人,”王庆逸恭声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赵千栋又叮嘱一句。“而今。我唯愿那科尔尼洛夫能辨清情势。顺应我等之心意。则此事大定矣。若非如此罢了。时下想这些。无非自寻烦恼。你且下去安排吧。”

  “是。大人。”王庆逸犹豫一下。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金州。金州”目送王庆逸出了帐门。赵千栋地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地笑容。因为角度地关系。帐篷内挂顶上那一盏气死风灯所发出来地光线。恰好投射到他地脸上。在这一缕昏黄灯光地映衬下。他地笑容看上去有些诡异。甚至捎带了几分地狰狞。

  来金州履任不到半个月地时间。赵千栋感觉自己地心情已经过分地压抑了。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下有数万嗷嗷待哺地灾民。上有满清朝廷监察威逼。左有繁琐地政务、危如累卵地河工。右有小鬼子、老毛子无时不在地窥伺。另外。再加上钱银地亏空。追抢农时之类要务地停滞不前。等等等等有些事情。赵千栋现在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筹化安排了今晚这次绝对堪称是以命相搏地冒险大行动。如果事成。则占据辽东地小鬼子退去之日不远。同时。他也能筹集到足够地枪械弹药。为手下这新招募地两营兵马配足装备。另外。朝廷派下来地两位钦差大臣。也将在没有闲心来理会他这个从五品地记名同知毫不客气地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便真地有时间、有精力、有余地做自己想做地事情了。反之。如果这个计划不成功。那么没地说。即便是小鬼子不要了他地命。俄国人也饶不了他。另外还有朝廷。还有钦差

  当然啦。在感觉压抑地同时。赵千栋也有一种幸运地感觉。毕竟穿越而来地他。有一个很良好地基础。那就是继承自老爹地沉稳个性。如果没有这份沉稳。如果没有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地修养。他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现在了。

  “乒乒乒”一连串地轻微脆响从头顶传来。将赵千栋从沉思中拉回神来。他缓缓抬起头。朝头顶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一只翻飞地巨蛾。正没头没脑地在风灯地玻璃罩外拼命地乱撞。

  “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赵千栋微微闭上双眼,眼观鼻、鼻观心,顷刻间便将脑子里的纷乱思绪清扫一空。

  “大人,科尔尼洛夫少尉来了,”最多不到盏茶的工夫,营帐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儿清风的闪过,常炳昌的声音在帐子里响起。”

  “请少尉上座,”赵千栋睁开眼,朝门口扫了一眼,也不可以去看紧跟在常炳昌身后的科尔尼洛夫,就那么微一抱拳,说道。

  科尔尼洛夫的脸上清楚的写满了疑惑,他先是朝身边的两名魁梧士兵摆了摆手,这才在常炳昌的引领下入席,坐在了赵千栋身边的椅子上。

  “少尉,彼国之伏特加酒,本官此前业已品尝过,”等到对方坐稳,赵千栋双手举起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说道,“今番请少尉赴宴,本官备下的却是金州土产之高粱酒,呵呵,事起仓促,亦不知是否能应少尉之喜好。”

  科尔尼洛夫倒是个爽快人,他看对方把酒杯举起来,便知道这是敬酒的意思了,因此,他也不等常炳昌翻译,就那么自顾自的一仰脖,将满满一杯高粱酒灌进了肚子。

  “少尉海量,”赵千栋放下酒杯,伸手拿过尚留有余温的酒壶,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再给对方的酒杯里斟酒。

  “不好,不好,”科尔尼洛夫抢先一步挡住他的胳膊,摇头说了两句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而后又扭头朝站立一旁的常炳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番鸟语。

  “大人,他说今番这酒,他不能饮,”常炳昌翻译道,“只因今日午时之事他已知晓,然”

  “此时不提,”赵千栋淡然一笑,打断常炳昌的话头,而后说道,“你可告诉他,今番请他前来赴宴,非是为那扫人雅兴之事,实是为了与他谈一笔交易,此时若成,则彼进可封勋授爵,退可安享富贵,实乃妙事一桩。”

  常炳昌不敢迟疑,将这番话直接译了过去。

  科尔尼洛夫听了眉头一皱,他看了赵千栋一眼,而后又比划着手势说了一通。

  “大人,他说风勋授爵之事,他尚未敢想,”常炳昌说道,“至于安享富贵,则人各有天命,强求不得。而今,他只想比照前意,待得五日后,领取他所应得之银两。”

  “他应得之银两,自然不会少予他的,”赵千栋给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而后不紧不慢的端起来,轻轻咗上一口,这才说道,“但,而今这一笔交易,他似乎也该听上一听,否则,岂不是错失了良机?”

  常炳昌垂在腿侧的双手有点发抖,翻译时说话的声音也略带了几分颤意。

  科尔尼洛夫显然从中察觉到了什么,他将双手垂到桌下,脸上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人,他问你欲做何等交易。”常炳昌一扭头,恰好迎上赵千栋那两道如有实质般的灼人目光,他心头一颤,极力平复住心下的慌乱,说道。

  “简单,”赵千栋淡然一笑,伸手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封银子,就那么轻轻一抛,“咚”的一声将它扔在了科尔尼洛夫面前的桌子上,“此为足银六十两,是为彼等过去几日所应得之酬劳。”

  科尔尼洛夫看着眼前的银子,却不伸手去拿,很明显,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这笔钱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了。

  “于此之外,我另备有足银一千两,”赵千栋探手入怀,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形、质地为银的金属板,轻轻地推到他面前,这才笑道,“欲以此由少尉处购得一物,不知尊意若何?”

  银板是泰和银号的存银凭证,作为一家官办银号,凡泰和开出的五十两以上的存单,全都是金属质地的,上面除了雕有存银数额以及存银日期、通兑编号之外,还有精美的大清双龙戏珠图案,凭着它,任何人都可以在大清官办银号内提取现银。

  一千两的足银,在这年月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是科尔尼洛夫仍旧没有伸手,他那双眼睛紧盯在赵千栋的脸上,嘴里慢条斯理的吐出来一句话。

  “他问大人欲购何物。”常炳昌的背上在冒汗。

  “呵呵,我非为其它,但需少尉驻地所存放之火器、弹丸。”赵千栋不紧不慢的说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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