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以剑之名

  天边烧尽一寸红,拘来烈雨送归风。

  早说平生惜寒烟,也爱赤霞斩青空。

  ------越帝·微《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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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的硬骨头都是先死的,相信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你们人族有句话说的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赤火炎睥睨着殿中之人,圆眼一眯杀意丝毫不作收敛,只要场中有人出言所行有悖,便会出手斩杀;“明智的人善于变通。”

  众人迎着他的目光,纷纷垂首。赤火炎缓步环顾每一个官员的脸,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这些人类,大半已经被吓破了胆,只有少数几个人脸上还有些许犹豫之色。

  他又加了一剂重药:“本座敢担保,在场诸位如果先表态,那么亲族和财物将会优先被考虑保全;反之,本座也会优先处理那些摇摆不定或者心存反意的蠢货。”

  话音方落,面偈生死选择,众人立是一片议论沸腾。

  “强大如后秦听说妖帝也就在一夕之间毁成了废都。”

  “我们还不如后秦强大,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妖帝···”

  “不如投降了吧?”

  “降了妖族,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么?”

  “这个妖怪是妖帝的前使,看起来像是能在妖帝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

  片刻之后,议论且罢、海天阁主被一众人推上去,海天阁主硬着头皮问向赤火炎,道:“请问赤大人,何为优先保存?”

  “优先保存就是一切照旧,原来做什么的,以后还做什么;只要一心为我妖族尽忠效劳就可以。”赤火炎想了想,答道。

  “那我们····愿意投诚。”海天阁主低头道。

  “海天匹夫,你个奴颜婢膝的老东西!”镜明闻言破口大骂道。

  海天阁主不敢面对镜明视线,面色羞愧低头不语。

  “城主降了吧。”各个商会主和官员上来劝道,“如今妖族势大,我们挡不住的··”

  镜明双目充血,喉口一甜、一口血冲口而出:“一群没有血性的废物!咳咳····”

  “桀桀···只能说他们比你更懂得选择。”赤火炎笑道,“城主先生,你是降还是不降?”

  赤火炎飞到镜明身前,低下身瞧着一脸忿怒之色的双城之主,笑道:

  “你看看,这些就是你所倚仗、所选择的双城砥柱们。”

  又起身, 冷笑道:“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连尊严都可以抛弃,真是让人恶心。”

  又偏下头看着他,“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血性愚蠢而不堪一击。

  不过,其实我也特欣赏你这种有傲骨的人。你若是降了,我倒愿意推荐你继续做着双城之主。”

  “我为人臣,安能降妖?呸---”镜明冷冷道,同时一口血痰吐在了赤火炎的脸上。

  赤火炎勃然大怒,抬起又是一脚直将双城之主又一次踢出七八步远,“不知好歹。”圆目之中怒焰恶织,双翼一拍、炎剑高举跃向镜明,

  “既然你不愿意做人,那就去做鬼吧!”

  镜明面色苍白,眼中却无半分惧色,澄澈一片决然:“杀我镜知常一人容易,但东陆九州多的是血性之民,看你如何杀尽?总有一日,必将驱逐尔等远离人世!”说完,便要两眼一闭,以待受死。

  “说得好!”殿门传来一声赞喝。

  只在赤火炎跃临在镜明头上不足丈、炎剑绚如流光霞火正在下劈之际,众人眼中只见一道青影迅烈如电从殿门口疾掠而来,随即一道月白刃光横格在赤火炎赤焰煌煌的炎刃之下,挡在了双城之主头顶不如一尺之处。

  月白光华凝止露形,乃是一柄玉白色的长剑,剑上银华盈盈、轻易的留住了炎刃下劈之势倾泻的炎浪。那道青影也凝止,显现出一个形容粗修的中年剑士。

  ----鬼剑·司徒七。

  殿门口声音的主人也依次身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行而来,正是当今双城无冕之主·司徒清岳与其义子司徒川。

  司徒七目光冷冷,手中奔星古剑白光跃动,剑芒反客为主,在炎刃低下反势抽斩向半空之中的蝠妖赤火炎胸口。

  赤火炎闻觉司徒七剑气鋭烈、不敢硬挡,当即双翼一拍、同时手中炎剑催发出气焰如浪缠向司徒七,而自身泽是后跃飞退。

  饶是赤火炎反应迅急,仍是被司徒七剑气荡开炎浪、斩下虎皮裙摆一角。

  赤火炎落身在十步之外的台案上,一双圆目精芒冷凝----东征以来,他从未受过挫败,今晚竟被人族一个无名小卒手里失了先机。

  “你是何人?这小小双城,居然有人能让本座动真格。”

  “月明府家卫,司徒七。”司徒七持剑,淡淡道。

  “好,好···”赤火炎连道了两个‘好’字,显然是恨意不轻,“与本座对抗,就先想好死法吧。”

  “死法?”司徒七转头看向月明家主。

  后者正扶坐起重伤在地的双城城主。月明家主略想了想,便道:“断翼,腰斩吧。”

  “是。”司徒七颔首,转过头。看着十步外的蝠妖,如同看着一个将死之人,“我的家主说了,先断翼、再腰斩。”

  赤火炎怎肯受此戏弄,咬牙切齿道:“本座将尽食你血肉,令你血枯空骨而死。”说罢,炎剑一振、双翼一扬,身出如电当先出手。

  司徒七岂会避战?掌中奔星古剑白华涌动、身势如松,只待敌手犯进领域、破绽一现,便向一剑如飞光。

  赤火炎已到七步,奔星剑芒暴涨极致、烈光直夺人目。

  赤火炎犯入五步,奔星剑剑芒转抑如无,只余剑身一层淡淡的玉白光、气。

  赤火炎临至三步,奔星剑动、人动。

  赤火炎挥剑斜劈,倚居高临下、先发制人之势,炎剑上烈焰炽灼,随剑刃挥出画成一道赤红扇面斩光。

  光火熊熊、剑气爆裂!

  司徒七以龙腾之势、后发之力、以逸待劳之身迎斩旋击而上,如击鹰于长空、刺虎于跃涧,剑气成罡、惟纯粹耳,锋芒自有夺目!

  剑影相冲、两势撞实!

  当空光焰炸裂、烬散绚如烟火!

  叮!叮!叮!一连串剑器交击之响自绚烂的焰烬之中传出,众人眼里两者已然越斗越上,不消数息,只听头顶一声断木破瓦响,两道身影已然破了殿顶而出,战于雪夜之下!

  殿中。

  司徒家主搀扶起双城城主,对于众人面前。

  司徒清岳清绝无双的俊容上,不无嘲弄之色,他抚掌而笑:“一群败下之臣,竟是瞒着在下在这城主府中商议着作亡国之奴,好不精彩。”

  海天阁主老脸一赫,司徒清岳身上有份与生俱来般的威压,令他低头低声道:“妖族势大,我等何必以卵击石···”

  “说的倒是,”司徒清岳冷笑,“斗不过就降了,至少还能苟活一命,听着倒像是人之常情。”

  司徒清岳扶着镜明到了台案后的主位上坐着,望了一眼殿顶的破洞,负手好整以暇的看向众人,唇角微扬寒意慑人:“是同族降了也就降了。妖族?哼---非我族类,还指望着同心同德?”

  “可是··”海天阁主欲言。

  “我们觉得打不过,降了。尔后,天下人天下城都眼看一城一国之力敌不过,都一一效法望风而降,那这九州天下是不是有十之六七就这么兵不刃血的被妖族兵不刃血的拿了后肆意践踏了?”司徒清岳道,“到时候天下为奴,尔等都是始作俑者的罪徒!”

  司徒清岳转身背对众人,望着殿前落雪之中的惨白月华,“天下没有不牺牲的战争,没有不流血的胜利。所有人都指着盖世英豪救世,但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奇迹,希望只会来自于争取。没有抗争就没希望可言。后秦亡于绝望,那我双城为何不来做这九州第一处希望之火?”

  “也许你们会说妖族势大,双城举城向抗也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毫无意义可言。呵····不论胜败,我们都不会只是徒然。战争本就是一场相消互耗的比斗。这就是为何现今妖帝----乃至历代妖帝每占得一处,必然屠城,使万里河山十室十空的原因所在。如今妖族为虎、我族为狼,若不同力抗争,而选择任人宰割,与羊群又有什么区别?”双城城主强支起身体,边咳血而道;“既然如果同样非死不可,为什么不试着做一场轰轰烈烈的撞击?哪怕能折消妖族百分、千分、乃至十万分之一也是有所价值,好过平白枉死。”

  司徒家主微笑向看,同道:“在商言商,在场有过半久历商道。想必在适逢无救之时,能两败俱伤。决计不会选择拱手相让吧?

  今日若有人选择受降于妖族,我司徒清岳也不会有怨憎之辞,不过清岳送在座诸位一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时为奴,遗臭万载。

  我司徒清岳宁为双城之鬼,也不作青史罪人!”

  司徒清岳话落,不再看在场众人,而是将目光锁向殿顶。言尽于此,他已无话可说;在场能令他关心的只剩西正在殿顶为他拔剑而战的司徒七一人而已。

  过了半刻光景。

  两道彗光从殿顶那处破口直追而下。

  刀芒剑气交织而下,近离地面两三丈处两道身影又入激战。两者交拼下的剑气锋锐四处激荡,直将半空处悬挂的数十盏水晶灯盏打落、打碎大半,剩下的水晶灯盏亦是激荡不止。

  又过了半刻。

  赤火炎与司徒七一式力敌之后,各借反震之力从激动的乱影中错开身形,一分六七丈、凌空而立。

  半空之中两者身影初定、未稳之际,司徒七陡然爆发玄力、身剑如一化成一道白虹如贯日射势,直冲向另一头的赤火炎。

  “桀————呃~”一声痛呼戛然而止。

  再看,白虹消散,司徒七已落身在司徒家主身后,一袭青衣衣袂犹未落定,那把名为奔星的古剑业已还归于紫鲨鞘中。

  十步后,蝠妖赤火炎也落身在众人面前。

  他惊愕的看着司徒七,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小小双城,怎会有这种人物···”

  “东陆九州如司徒七之流,如过江之鲫。”司徒七淡淡道,目光清冷看着十步外的敌手,“所有小瞧东陆人物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桀··桀··桀---”赤火炎想冷笑,却发现喉口已发不出声音;他低头,胸口血肉骤然崩裂,喷血如柱。身后双翼同时在背后齐根断落,上身随即千痕同绽、爆成血雾。

  “咔·····”赤火炎的身体自腰腹,上下两段,身躯轰然倒塌。

  断翼、腰斩。

  如司徒清岳所判。

  之前还大败玄风铁骑卫、不可一世的赤蝠妖,竟如此被司徒七诛于剑下!

  在场众人惊震不已。世传妖族远强于人,凡人于妖如同蝼蚁。今夜初见赤火炎破阵如穿缟般轻易,便认同了传言所言。但司徒七这一战却是将他们所看到、所听到的彻底颠覆,妖族虽强,但并非不可战胜;妖可屠戮人族,人亦可仗剑杀妖!

  司徒七鬼剑之名由此一战将更鼎盛。这一战,也无疑将以月明府为尊推到上风。双城之中当无人敢质疑司徒七剑术,也不会有人存有违逆月明府的念想。

  司徒清岳亲手为他们斩断了别的路。

  以月明府为旗帜,已是唯一的路。

  “人族与妖,宿世之对,不死不休。”司徒清岳叹道,“如今妖族来犯,惟死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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