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月明
鹧鸪声默、琵琶也抑；江湖多少，来往知己？
难还故里，哪知前行？钟声喤喤，也道归音。
---------诗僧·路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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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依旧是繁华之至的双城。
世传之中，黄金铺地、白玉砖砌、火树银花不夜天。
-----有丝乐雅调，亦有曲水流觞。
有凤来仪，有麟围聚。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传说种种，都是关于双城。
-----然而传说只是传说。
妖帝雪烨驻马在这所谓的人间第一商道之城前，抬眼望了一眼高过十丈的城墙。
-----没有所谓的黄金铺地，也没有所谓的白玉砌墙。
不过，这城墙以火山石为基体，所用材物倒是这人间最为上乘的筑造材物，可见双城掌权者的手腕与实力。
更难能可贵的是城门及城墙上沿俱是破魔抑邪之力最为强大的黑曜石镶制为边，而城墙之上更是封印、画制了无数肉眼可辨的破邪符文。
其中小部分为东北圣地混沌教的手笔，其余则是九州之中各个或传承下来、或早已绝迹的名流道派的秘阵。
甚至，城门上沿有一道玄秘符言，几令身为一代妖主的他都感到有些棘手。
-----那符言藏居在城墙万道符篆正中，隐隐为其中尊首；从符言上浓郁而纯粹的秘力、以及老旧古朴难知的符纹上可知它的年代之久远。
那符言，以古篆月字为原形，新月之象纹于其外，加之一圈玄秘古字环绕其周身。只因他一眼相望，那符言上字与纹光芒大盛，几如日月交近之辉烈；冰寒、炙热之光一时共作。直迫千百丈之间人目！
如身后一众影月卫，迎上这炫光几乎瞬息连连退出数步，堕马者十之二三！
“有意思····”妖帝微讶，嘴角微扬、颇有些兴奋之色，抬袖、扬掌。
-----掌心处白芒随念而生、涌动，只一息迸射出去，挟带着妖帝本族玄劲冰风暴雪，冰雪之气合二为一交成龙卷之形横冲直撞，直撞向城门上的那道符言。“区区商贾之城，也敢与吾争锋？”
那道符言仿佛有灵，竟是遇强则强！经由妖帝掌心的这一道暴雪龙卷冲击，符言上光华只是临头一抑；转瞬烈光怒放，反势冲击出紫焰如日华、连连熔去妖帝所发的冰雪风暴！
那紫芒连消带打、席卷而来，妖帝措手不及，错愕之中只来得及掌心雪光绽放，护住周身。
身后月影卫抵挡不住，被紫焰光流冲荡，又是连连坠马数十骑！
妖帝微微色变，掌心玄力暴吐，掌前如雷光炸裂照出一片炽白，数息之后才是堪堪抵挡住那符言的反冲之力。
片刻之后，光华消散，皆归于寻常。
妖帝眼中原本的轻看之色褪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缕敬重，转头蚊香水渲：
“这是何方圣力？竟然能与寡人本源之力相当？”
水渲苍眸中亦是一片诧异，在细细凝视过那道符言片刻之后，才是释然：
“陛下神威盖世，也就唯有这祈月山的双圣方可堪比。如果小臣没有看错，这是祈月一族引为至高的守护神纹-----破魔·真月神纹；其上所加持的乃是八百年前祈月双圣：师·六道和大祭司·流素的印力。此神纹遇强则强，极是坚韧。”
“这二人仅凭留下的这区区一个符言便能与寡人相敌？”妖帝惊异，
“若真身降临，朕安有胜算？”妖帝心中大骇，原以为身俱鬼神辟易之威能，当无敌于人世间；谁想只这些时日----先有世人传言中的人间武圣、又闻祈月双圣，才知是小看人间人物。
黑夜玄相微微一笑，道：“陛下多虑了。十年前，祈月联手混沌掌教都已经败在陛下掌中的魂湮圣器之下。六道师如今实非陛下对手。小臣也坚信，就算人间昔年武圣羽云长重现，也未必可敌于陛下。至于这符言····呵呵，世间传言月霜天火两种秘力生而有灵智，能食天地间的灵气而生长，小臣原来还有所怀疑，现今看了这道神纹才知这传言不假。
------这一道神纹，想必是受了八百多年双城生灵信力供奉而愈渐强大，直到如今才有能与陛下一敌的能力。而硬敌陛下一击，这道神纹想必也是消耗了不少所积蓄的力量。”
“这倒是玄异。”妖帝才是释然，摆手道：“退后十里扎营，修书。”
-----此城城门紧闭、寂静无声，显然是早就料知了他的到来。
既然这城中谋略决断之人如此睿智，那就不妨先试试攻心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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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城主府·议事殿。
城主镜明座上首。
下首左右两侧，依次按影响力排行，都是当前双城商政两道核心人物。
今夜。
无疑，没有人神色不是凝重的。因为，人神莫敌的一代妖帝要来了。
当年妖族一帝在双城而言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
南有祈月、北有混沌，无一不是妖族的劲敌。
但如今，他已经是恐惧的代名词，自从十年前的那场红月大决开始。
妖皇，不，当时还是皓月狼尊的雪月弑帝自立，绝境之下以一己之力重挫人间两大信仰的化身。
南，祈月师·六道。
北·混沌掌教·天罗子。
那是九州所有生灵仰视的存在。
居然···战败了。
----是的，残败。
----人族，溃败。
如今，他刀锋所向，似乎无所不伏。
城破，人摧、尽屠。
“人都到齐了吧？”主案前，城主镜明环视一巡后，问道。
见众人都在，又正色道：“诸位都是双城的顶梁之柱，今天召大家来是有要事相商。”
“城主，您有什么吩咐，就尽快说吧。”金木药行的行会主说道，脸上神色十分急切。
“是啊，是啊···”殿中众人亦是纷纷附和道。
现今的双城，亦是悉听月明家主号令，他们都不敢瞒着月明家主议会；城主府急急召他们前来，他们又不敢相违。
毕竟，明面上城主府仍然是双城政权掌执者。
城主府传信有攸关生死的大事相商，他们不得不前来。
镜明脸上不免生出几分黯淡，如今的月明府如虎，没有人不畏惧。
镜明从袖底拿出一封锦书密信，信封上有金红色手书的《居庸关秘令》。居庸关乃是双城西北之要塞，几乎管理着双城陆路的运脉。
镜明又道：“这是三个时辰前，从居庸关传来的急件，各位可以相互传阅一遍。”说完将手中的密信先递给了右上首的商道第二人---天工坊坊主。
天工坊主拆开密信，只阅了数字，沧桑饱阅的脸上已然大变。
旁座的海天阁主惊疑不定的、忙从天工坊主手中拿过密信逐字念出：
“辰时初，天大雪。
吾等见青影成阵自白雪茫茫中来。
青影之众拥至关前，吾观之：青衣、银刃、雪翅骢，疑为异族兵马。
吾等欲阻挡，城关顷息而破。
吾等死战，不敌。部下皆浴血，吾寻机发信，传于城中。
吾等马革裹尸，誓死而报国恩。
居庸关守将·刘不二书。”
每一字，直敲击在在座双城官商魁首心头，如同震雷。
密信上所说只透露了两个信息。
----居庸关失守了，妖帝似乎已经来了！
那血与火的前车之鉴，已不再是前车之鉴，而将是实实在在将要到来的事情！
他们并不知道那妖帝有多强？但是流传于坊间与江湖上的传说他们却听过！
以一敌二，战败人间两大神祗！
复出之后，兵锋所到寸草不生、无人敢缨其锋芒。
无敌，无敌于天下。
没有人可以阻挡他。
小小双城，倾世繁华，在哪个绝世之妖眼中大概只是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吧？
随手，便可化为齑粉。
妖帝东征以来，遇国破国、逢城摧城，行事从来不留余地。
“城主，我们逃吧？”金木药行行主战颤道。只这一封加急，足以将他五十多岁的的肝胆尽数震碎。
似乎除了逃，别无选择。
可这里，有他们不能轻易抛弃的根基与财富。舍弃这一城财富，送予那些异族他们又甘心么？
“逃？”城主镜明闻言苦笑，他的声音也有些许萧瑟，命运似乎一直在跟他开玩笑。年少时，锋芒锐烈、受尽赞誉；青年时，因为司徒清岳又一败涂地。如今好不容易从年老的父亲手中接过双城之主的位置（虽然形同虚设），又适逢妖族东征、兵临城下。
“逃····”镜明又复低语了一次，抬眼望了望殿中悬挂在正中央的水晶灯-----灯光晦暗、颜色清冷，直如这深冬刺骨的寒意。
原本以为此生如此傀儡一般得过且过，安享这双城里的不世繁华，也当认命。雄心壮志自玉儿身死之后已如同死灰残烬，在这寂夜之中竟是死灰复燃了。
-----活的如此庸庸碌碌，玉儿你大概是不愿意看到的吧？
“逃吧，逃吧·····桀桀桀桀···”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冷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