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蜕变

  “周易!周易……”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却能依稀辨认出对方脸上的笑容。

  梦中猛然惊醒,窗外夜色正浓。

  ……

  虽是已经过了阴历三月,但山里的季节总似乎比平原上来得晚,到了清晨,太阳犹如冰箱里的灯一样,没什么暖用。

  便是这样残留着冬季里割舍不下的寒流的气候中,位于周家庄村头某个已经保留着古式风格的宅子内,有个白净少年正在打坐。

  清清冷冷的清晨,少年却只穿着个半袖儿,庄子里的冷风下,这少年头顶却是热气腾腾。

  从第一声鸡鸣时,少年已经坐在了院中的石台上。然而山里的鸡鸣总是来得早,细细算起来,这少年竟是已经坐了四个多小时。

  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七点,再过了一阵,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步声,穿着灰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院门口,眼见少年还在用功,却是低头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果然是比三哥还倔。”

  随后却是进了屋头,将烫好的白酒端出来,就着咸菜馒头自酌自饮。

  少年并非别人家的孩子,正是周易。

  两个月前,周易被周老七带回了周家庄,连续多日来的精神损耗令他元气大伤,纵然天生的仙骨,但终归还是肉体凡胎,这回家后的一个多月来,多年未曾生病的他竟是一直卧床不起。

  所以这两月来,周老七一直熬制着中药帮他补气。

  如今身体康复尚不过一周,一向刻苦的他,竟是连七叔公的告诫也听不进去,执意要下床。

  周老七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然而实际上周易心里头想着什么,周老七却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周易再回到定阳市的。

  所以,倔强的少年只能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抵抗七叔公的威严。

  ……

  打坐,练功,洗漱,午饭……下午继续练功。

  一周以来,周易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他跟周老七的感情其实更多时候更像是师徒而非爷孙,然而外人眼里,这一对儿爷孙却是格外的和睦。

  下午练功的空档,村长他老母亲准时上了门,乘着跟周老七取药的空档,再次‘随意’的闲聊起要给周易说媒的事儿。

  这是这两个月以来的每日例行一事。

  “我家孙女儿已经二十一了,这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你家这个小孙子又继承了你的衣钵,跟她呀,正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儿。”

  “那个什么,你看周医生,十八不是也成年了么,可以先张罗着把亲结了,铁板上一钉钉子,哪怕在等个一年半载去领证儿……”

  老太太簌簌叨叨的说着,周老七始终面带微笑的嗯嗯应是,然而将配置好的中药材递过去之后,周老七却是叹口气道:“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问问那娃娃。”

  这算不得借口,然而老太太却是适当的闭了嘴,隔着门缝远远看着正在舞剑的少年后,摇着头低声咕哝着离开了。

  村长家的闺女儿长得挺俊,对周易也的的确确有一些意思,然而如今周易一直得不到欧阳淑的消息,又哪有心思去考虑这些所谓的终身大事?

  送走了老太太,又有零零星星的老人们上门取药,周老七自从退役后便在村子里开了个中药铺,一直持续到晚上,喧嚣了一整天的宅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简单的用过晚饭后,爷孙两相对坐着保持着长久以来的沉默,过了许久,周易终是开口道:“七叔公,我想回去看看。”

  言外之意,听起来更像是定阳市才是家,然而周老七只是笑笑,闭起眼睛把玩着两颗核桃。

  安静的屋子里,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有些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周老七忽然睁开眼睛道:“你带回来的那块牌子我看过了。”

  周易疑惑道:“什么牌子?”

  当初斩杀了犬鬼之后,曾经有一块驱鬼令被上神收了起来,然而那个时候周易虽然可以与上神通感,但并没有对这块石牌上心,而今一听周老七提起,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徐娇娇。

  说起来,回到周家庄的这两个多月来,周易已经不止一次梦见徐娇娇,然而梦里女鬼只是对着他一味的笑,无论周易怎样询问,对方始终保持奇怪的笑容。

  这段日子周易和七叔公较上了劲,所以一直不愿开口询问,而今既然已经开了口,谈话自然是要进行下去。

  于是周易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老七。

  周老七直接省略过了徐娇娇救主的环节,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道:“你说的那东西是不是像是一只狗一样?”

  周易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点了点头。

  周老七又道:“那你记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周易想了想道:“须发皆白,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高帽子。”

  周老七抚摸着下巴上得胡须,似乎在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式神?”

  周易对式神二字没有任何概念,忍不住追问道:“什么式神?”

  然而周老七早已重新闭上眼睛,继续把玩着核桃,周易见状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抿了抿嘴,低着头朝屋外走去。

  人刚走出门,周老七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明天我让人开车带你去城里买票。”

  言外之意,自然是周易这么长时间的沉默终于换来了他想要的结果。

  ……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别谈人影,便是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不曾有过,着实令欧阳淑十分不爽。

  最初被救回来的那几天里,欧阳淑一句话也不说,虽然看了医生乃至心理医生,但皆没有什么效果,甚至还会偶尔发怒,且夜里经常惊醒,惊醒后便能听到女孩子的哭泣声。

  几天后,诊断结果出来了,ptsd——创伤性应激障碍。

  吃药是有助于缓解症状的,然而欧阳淑拒绝吃药,最后无奈之下,想了个折中的治疗方案,让她的亲人或者亲近的朋友多陪她聊聊天。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佳佳成为了欧阳淑房间里的常客,间或也能看到付贵或者是王柏杨的身影。

  然而女孩子家的终究和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大男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看着欧阳淑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会弄巧成拙,加重对方的病情。。

  就这么持续了一周时间后,礼拜六的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欧阳淑的家里。

  是陆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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