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暴雨
“唉~呀~！终于下班了。……大家辛苦了！”</p>
李富韬由衷松了口气。他担任着《刀剑契约》的音响监督，终于第二话的收录也完美结束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外就是“完美”，昔日的那种“精益求精”的思维也慢慢被现实抹除。</p>
“李老师，工作辛苦了。”</p>
“大家都辛苦了！”</p>
他来到导演的旁边坐下，此时“无口子”在这里和另外一个“陌生”人也在这里。</p>
“无口老师，感觉怎么样？”</p>
“嗯，很好，辛苦了。”</p>
“怎么会呢，老师这个作品肯定大火！”</p>
“无口子”笑了笑：“希望如此吧！”</p>
此时，李富韬小心地看向了另外一个人一眼。这个是“世界声优协会”新派来的“评价员”，柳生。</p>
“不知柳先生觉得怎么样？”</p>
柳生点点头，“我觉得不错。这动漫说不定会火！”</p>
“哈哈哈，那真是借您吉言了！”</p>
就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位调音师走了过来。</p>
“李老师~！录音室里面好像有人在争吵！”</p>
李富韬起身，往棚里面看去。</p>
嗯？那个录了十几次都有问题的小子？</p>
“去看看吧。”</p>
李富韬转身，发现这句话是无口老师说出来的。</p>
“既然无口老师都这样说了……”</p>
三人走去录音棚。</p>
柳生眼睛闪烁了两下后，也跟着出去。</p>
……</p>
“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吧。”忍着内心的躁动，易华言勉强镇定道。</p>
“我是你同一个事务所的前辈，张郑志。在这次配音中扮演希德瓦。”张郑志似乎没有任何不好意思。</p>
前辈吗？……呵呵。</p>
“……请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p>
“就是字面意思！……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完全没有做声优热情。”</p>
易华言无奈至极，笑了，“那你又凭什么这样说呢？”</p>
张郑志语气不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声优的，但是就你现在的水平大概连养成所都出不了！……我看你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练习发声了，你是不是太小看声优了？！”</p>
嘴巴微张，但是易华言并不想多说些什么，而是起身打算离开录音室。一是对方说得也不是全错，自己确实怠慢了，但这也是在自己有“自知之明”的前提下自愿的，二是因为刚刚他已经看到了音监几个人一来在来的路上。不想惹出什么大麻烦的他选择“躲避”。</p>
“喂！你这就想逃跑嘛？你做声优的初心呢？”</p>
易华言忍不住停下双腿。</p>
初心……我的初心可是一直没有忘啊……</p>
他继续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吗！？”</p>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吗……。”他转身，笑了，像是解脱，“那你们有谁又知道后面那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呢？”</p>
“嗯？”张郑志被说得呆了一下。</p>
“声优什么的……，声优什么的，空有“初心”有什么用？”如果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你以为我不想练发声吗？现在即使每天晚上用足足两个小时来练习发声很难吗！！但是有用吗？……即使花上一百年，又有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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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赌一赌？”</p>
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易华言的话语。一个打着领结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要不要赌一赌？”</p>
闻言，易华言的脸完全阴沉了下来。他是清楚了，对方这就是想弄死自己。</p>
得知来者的用意，他的火气也跟着上来了，“赌什么？”</p>
“角色。”</p>
男人慢悠悠走到了易华言面前。</p>
“介绍一下，我是张郑志的经纪人，贾政奕。……我们就赌‘希德瓦’骑士的配音工作。要是你的‘希德瓦’配得比我家声优好，那么希德瓦就是你的了。当然，如果你输了的话……”</p>
两人都紧盯着对方的双眼。</p>
易华言看出了对方的龌龊，心里更加不屑。</p>
而贾政奕却看出了对方的凛意，心里微微发怵，不禁默念道：果然是林枫硕的声优，杀意都这么重？</p>
易华言深深吸上一口，然后轻轻叹出：</p>
“如果我输了，那我就不当声优了……从此以后，也不当声优了。即可？”</p>
反正……也找不到借口放弃，现在正好算是一个机会吧。</p>
“喂，等一下！”楠水云反应过来后，连忙说话缓和一下：“请大家都冷静一下！现在大家的情绪都不太乐观，所以我们……”</p>
“不用说了，”易华言打断，“我已经接受了，这个赌注。”</p>
“喂！你疯了吧！”你一个F级声优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B级的声优前辈？！</p>
易华言微愣，才发现对方说的是声优等级。</p>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p>
该说的都说完了……至于梦想，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p>
是去，还是留？……这个答案自一年前就应该很清楚……本应该很清楚……所以说，我还在期待些什么？</p>
离开的时候跟音监三人擦肩而过。“无口子”看了他一眼，但是心下烦恼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p>
李富韬进来先是大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随后又指了指身后离开了的易华言，“他又怎么回事？”</p>
贾政奕眼睛一转：“那个，李老师。刚刚我们立下了一个小小的赌注，请您见证一下。……就是明天关于骑士……”他把刚刚赌注的事又说了一遍。</p>
“什么！”“无口子”和张郑志两人同时惊讶道。</p>
“我拒绝！”张郑志眉头紧蹙：“经纪人先生，这可跟你说得不一样！你只是说要去说些话去打击一下他，然后装作跟他赌注，可没说要音监见证！”一旦找人作证了，这个赌注也就等于成立了。但是，他完全没有让赌注成立的意思。他也只是想应经纪人的话“鞭策”一下那个新人而已。他知道，自己又被利用了。</p>
无口子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必须要双方都在才能见证的吧。”</p>
“至于这个……”一个录音笔被他拿在手上。</p>
楠水云眼睛微眯，暗忖：以后最好远离这个人才行……还有，一定要让语莹姐她们有点防备意识，不然就会像易华言一样被下套。</p>
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p>
李富韬额角流下冷汗，“这件事我是不会……”</p>
“我会。”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我以‘评价员’的身份作证了。”</p>
“评价员”除了评分之外，还有“处理突发事务”的权利。只要处理完上报给“声协”就行了。</p>
柳生与贾政奕的眼神相触一瞬，然后分离。</p>
注意到这一幕的楠水云轻咬着下嘴唇，心中为易华言默哀。接着，她用力拉着一直在发呆的黄乃爱向外面走去，免得到时候被“政治”误伤了。</p>
到了外面，黄乃爱终于反应过来了。“水云，怎么办？！那个酒馆客人真的是想不开了！！！”</p>
楠水云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我们就别管了，也管不着。……而且，这也是那家伙自己不注意。”</p>
想到了刚刚易华言对自己的态度，她就想说一句“活该！”但是不管怎么说……又有一个人永远消失在配音界，她莫名有些失落。</p>
“先不管了！”她看着窗外的天色，“爱，我们快点离开吧，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你有带伞吗？”</p>
“呀！牙白~！我也没带！”“那就快走吧！”</p>
……</p>
楼下，林枫硕在车上招呼道：“小子，这边。”</p>
感觉自己的脑袋乱成了浆糊，便摆了摆手。他想让自己吹吹风清醒一下，道：“枫哥，我想起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p>
林枫硕心下古怪，但是也没多想。</p>
接着，他看到了两个靓丽女孩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有在意。他在等一个人。</p>
没一会儿，一个长相刚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到林枫硕后，表情变得十分惊讶，但很快就变得有些愧疚。</p>
“枫硕，你怎么在这里？”</p>
“先上车吧，郑志，最近还好吗。”</p>
“我……真是十分不好意思！”</p>
林枫硕眨眼，不解道：“为什么？”</p>
张郑志把刚刚的事，还有贾政奕叫他做的事都说了出来。</p>
他郑重低头道歉：“枫硕，真是十分不好意思！”</p>
林枫硕没说话，唯有不断地敲击着方向盘的手指暗示着他的焦虑。</p>
“枫，枫硕……我……”张郑志知道，林枫硕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声优，要是这个也跑了，那么他的经纪人事业也到头了……除非是转事务所。不过二流的那种事务所就别想了，那些基本上都是满人的状态，要转的话就要转到三流或以下的事务所！那样的话……</p>
看出了对方的担忧，林枫硕笑了笑：“别担心……我最近也在打工了，饿不死的。”</p>
前线也不像一般事务所，经纪人失去了声优就真的什么收入都没有了。</p>
张郑志叹了口气。对方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就是死也要赖在事务所。不过同时也在庆幸，因为这样一来就说明了，对方还没失去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初心。</p>
“枫硕，这件事真的是……”</p>
“没事。我没事的。”他不怪对方，因为像张郑志这种老实人被设计真是太简单了。</p>
张郑志沉吟了片刻，“枫硕，其实我对他说的话都是心里话。我看得很清楚，这个后辈……除了感情戏外，其余的技巧完全就不像只是配了几次音的声优。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在练习上面怠慢了！可惜了一个这样一个天才！”</p>
林枫硕看向窗外。突然笑道：“确实是个天才……”</p>
事情会变成怎么样，这就要看那小子的造化了。这一次的事也未必是坏事，这个赌注也只是“走钢丝”罢了。</p>
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中出现几道惊雷，骤然打在了屋顶的避雷针上。顷刻，无数雨点从乌云里面窜出，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上。</p>
如易华言所愿，独自行走的他不再单调。</p>
这场雨很突然，很猛烈，正如那破堤的洪水……</p>
头顶的冰凉也让他的脑袋清明了不少。</p>
他很快反应过来，护住了身上唯一值钱的手机，狼狈往屋檐的地方跑去。</p>
人世间茫茫而过，孰轻？孰重？孰悲？孰乐？此皆如白驹过隙。今后又该当何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