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故事

  姜芙正如她名字一般,生得月貌花容,犹如灼灼芙蕖,吹箫更是一绝,年方十六,就已经在京城名声大噪。

  玉巷的管事妈妈自然高看一等,吃穿用度皆是最好。

  别的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却不舒服,大家同为姐妹,她凭什么就能过得跟贵家小姐似的,还能对客人挑挑拣拣。

  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结伴上街采买,聚在一处喝酒闲谈,从不叫姜芙。

  女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凭空都可捏造出一个故事,更何况如此明显的排挤,姜芙又怎会不知。

  不过,她才不会在意呢。

  她样样拔尖儿,管事妈妈宠着她,客人又大方,每年攒下的金银珠宝可不少。

  她都想好了,等再干两年,挑一位老实的外地富商嫁了,从此金盆洗手,相夫教子。

  ……

  等不到回应,红牙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多次一问了。

  姜芙姑娘一向是不屑与其他姑娘为伍的,更何况,春水厅里坐着的,是位说书的穷酸先生,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怕是连一盒像样的胭脂水粉都买不起。

  果然,姜芙姑娘瞟了一眼春水厅紧闭的门,精致的小巴微微抬起,迈着优雅轻盈的小步走了。

  ……

  ……

  “好了,今日份的故事到此为止。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桌前摆满了空碟,杨敢凤眸低敛,饮下一杯茶,入口微苦,有回甘。

  “今日的冰糖肘子有些腻,糖搁多了。这鱼嘛,醋味不足,甜味太甚,但胜在新鲜,给个七、八分吧。对了,你们这儿的厨子,是不是有对象了?”

  每道菜,都带着恋爱的酸臭味,腻得慌。

  看吧,事实再次证明,谈恋爱会阻碍事业的发展。

  他将菜品一一作了点评,末了补上一句“茶不错”。

  酒足饭饱,故事也说完了,可以下班回家了。

  姑娘们意犹未尽,抓着他的衣袖不让走。

  “这日头都没下山呢。杨先生在长安孤身一人,回去那么早做甚。”

  她们都知道,杨敢不是本地人,在永宁坊租了间民宅。

  平日靠说书为生,颇受欢迎,茶楼酒肆时常相邀。

  他说的故事稀奇古怪,不像留着一把山羊胡的老先生,说的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早就听腻了。

  “孤身一人也有孤身一人的乐子。”

  杨敢心底一抽,被人捅到痛处,眉稍上挑,面容浮起一些不悦。

  这姑娘,思想有问题啊。

  单身狗怎么了,单身狗就不配回家吗?他举杯邀明月行不行?

  娇娇眼波流转,樱唇轻启:“孤身一人能有什么乐子,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活呢。杨先生,就不想试试?”

  “胡说什么呢。”有姑娘推了她一把,怒道,“胡娇娇,你个小贱蹄子,是不是一刻不沾男人痒得慌!”

  “就是就是,再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娇娇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们这是嫉妒。

  自己得不到,恨不得大家都得不到,心里才平衡。

  娇娇敢拍着胸脯担保,她在杨先生心里的地位,绝对不一般。

  时常在不经意间盯着她看呢,她都发现好几回了。

  杨先生那双凤眼,幽暗内敛,深情款款,唔,比客人的手还要厉害。

  光是对视,都能让她的心咚咚直跳。

  比如现在。

  娇娇回以媚笑,羞答答垂下头,绞着帕子,心里是欢乐又着急,她都主动开口了,杨先生何时才能做她的裙下之臣呢。

  “咳,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们。”在她们期盼的目光中,杨敢重新落座,“不过这赤壁今日是讲完了,至于后续的故事嘛,我还需琢磨些时日。”

  “别的也行。杨先生讲故事,最有意思了,我都愿意听。”

  说话的是曲儿,圆脸杏眼,可爱之余性感不足,业绩要差一些,但她性子活泼讨喜,为人和善,当红的姑娘总愿意照顾着她。

  “我们也愿意。”姑娘们纷纷附和。

  杨敢笑了笑,面容温和:“那你们可有什么想听的?”

  “唔,要不先生就讲讲近日京城发生的事吧?”

  杨敢敲了敲扇子,说:“据我所知,京城近三个月,能算得上大事的,唯有程八虎那一桩。”

  此话一出,在场的姑娘大多是好奇,然后兴致勃勃地追问。

  “您知道内情?”

  “程八爷消失了月余,难道真的死了吗?”

  看了一眼那道略有些僵直的玲珑身躯,杨敢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

  “既然你们都想听,那我们便从三个月前说起。”

  又一杯茶见了底,杨敢喉咙发干,忍不住感概,说书这行业,是费水又费喉咙。

  “你们可知道这程八虎,是什么来历?”

  有姑娘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程八虎是前任丐帮帮主。”

  杨敢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错。三个月前,江湖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准确的说,是荆州丐帮发生了一件大事——丐帮帮主程八虎,他辞职了。”

  姑娘不解,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他为什么辞职呀?那可是丐帮呀,手下统领着几百号人呢。”

  在她们看来,一帮之主,可比朝廷的大官还要威风。

  朝廷官员手底下虽有人,但规矩多着呢,处处受制于皇帝,哪有武林帮派的一帮之主来得威风,说一不二。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杨敢赞许的目光,直把姑娘看红了脸。

  “因为穷啊!”杨敢叹着气,“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

  金钱啊,姑娘们深有感触,一时间心有戚戚焉。

  “丐帮,你们都懂的。人多,吃饭的嘴也多,平日虽说能靠着替人打听消息、送个信、跑个腿儿赚些碎银子,但哪里够分。

  若是赶上光景不好的年份,无人打赏施舍,数月不见荤腥,肚子里是一点油水都没有。”

  姑娘问:“他是帮主啊,也吃不饱吗?”

  杨敢答:“帮主自然是能吃饱。可他若是想吃鲍鱼驼峰,穿锦衣狐裘呢?手下人温饱尚且成问题,他能潇洒挥霍吗?他敢吗?帮众一个一口唾沫星子,淹不死他。”

  姑娘们点头说:“是这么个道理。”

  “他扔下一封信,便不知所踪。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吧,京城中出现了一号人物,短短几日,便名声大噪,几乎人人都知晓他的大名——程八虎,尊称八爷。

  按理说,城中人来人往的,不仅有本国人士,还有番邦来的异族人,这程八虎虽是前丐帮帮主,但也不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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