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没骗你,只是没告诉你

  有序而寂静的迎宾场,突然混乱起来。

  那些窃窃的私语,那些本能的惊呼,那些没有实在意义但能清晰表明难以置信的各种象声词混在一起,让迎宾场变成了乱轰轰的养蜂场。

  许三公子回来了。

  一众宾客自然记得分明,先时离开迎宾场时,许三公子还是白衣胜雪,现在回到迎宾场,却竟是血染半衫。

  显而易见,许三公子此去不久,经历却是十分的惨烈,付出的代价直接就是淋淋鲜血。

  但真正让迎宾场混乱的还不是许三公子的伤,而是许三公子拎着一个人。

  郡王殿下。

  一众宾客莫不骇然,不仅是因为看到郡王殿下像死狗一样被许三公子拎着,而是因为他们确定郡王殿下竟是真的死了在看到郡王殿下滴下的鲜血时,他们也听到了许家侍卫报捷的声音。

  许三公子射杀了凶手,老家主大仇得报。

  混乱声中,杨尘和柳灰面面相觑,玉无双等人茫然无措,但更多的宾客则是暗生担心。

  既为自己,也为许家。

  主座席上除了兰子君悲怒交加飞掠而起,却被青衣夫人一手拂退外,其余人都相对平静而安静,至少看起来如此。

  青衣夫人拂退兰子君后,与连城对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杜薇双目陡睁,复杂难言;宋且德偷偷瞟了瞟杜薇身后的卓伟,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青颜则紧紧抓住了草儿的手臂,想着便是她向自己拔出飞鱼剑,也绝不会让她任意而为。

  草儿没有任意而为,甚至什么都没为,只是看着路小石的眼神有些担心,而再看向许吾浪时,眼神又很快恢复了坚定。

  许吾浪并没在迎宾场停留,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直接拎着路小石进了手足阁。

  一众宾客窃语更甚,纷纷议论许三公子此举,定是急着将仇人的尸首献给许家主,以慰许家主在天之灵,果然孝心显著。

  青衣夫人唤过管事支客吩咐下去,要尽一切条件照顾好每一位宾客,然后示意主座席上的诸人跟进手足阁。

  草儿被青颜拉着最后进入,绕过屏风便看见路小石被平平放在地上,赶紧过去蹲在后者身侧,双手抱着膝,静静地看着后者胸前那个血窟窿。

  阁中诸人或坐或立,都默不作声,就连先时悲泣的许夫人也默坐在许一手尸体左侧,脸上无悲无喜,让阁中气氛显得十分古怪。

  卓伟扮着杜家侍卫,自然没有资格进来,宋且德纳闷之下只好望向杜薇,但后者回视的眼神同样纳闷。

  沉默古怪的气氛持续了一柱香时间,许吾浪突然说道:“结束了。”

  连城点点头,看向青衣夫人,道:“到现在都没任何动静,我看人家根本就没有来唐河,可惜咱们费力演的这出好戏了。”

  宋且德和杜薇再互视一眼,更加纳闷。

  草儿眼睛扑闪,望向许吾浪,道:“可以了?”

  许吾浪道:“可以了。”

  草儿小心翼翼掀起路小石胸前衣襟,确定伤口并不深,且已不再流血,方才摇着后者肩头,道:“可以了!”

  路小石忽地睁开双眼,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宋且德和杜薇啊的一声,瞪目看着路小石,脑中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忽又听得一声长叹,竟见死去多时的许一手也坐直了身子。

  而除他二人之外,阁中诸人对这二人起死回生的天大怪事,竟没有任何人有异样反应,均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淡然模样。

  许一手一边抹着嘴鼻尖的血渍,一边摇头道:“老夫从来没有想过,临老了还会来这么一出!这且不说,老夫都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了,谁想到最后竟然还失算了。”

  连城哈哈一笑,道:“不是你老许的错,只怪那人太精明。”

  青衣夫人微微点头,道:“晋王殿下也料着会有这般结果,倒也不是真的失算,只是以后再想那人现身,却更难了。”

  “等等!”

  路小石看着青衣夫人等人,皱眉道:“三位前辈,你们可不可以照顾一下晚辈我的感受?你们想演戏我不管,但既然把我当作了戏中主角,那怎么说也该让我事先知道才是啊!”

  不待三人回答,他又瞪目看向许吾浪,恨恨道:“你也早知道了?”

  许吾浪嘴角噙笑,道:“我不知道,但我不笨。”

  路小石更恨,咧嘴道:“那你还下狠手?”

  许吾浪淡淡道:“你也没手软。”

  路小石语塞,侧眼看见青颜,半恨道:“你也早知道了?”

  青颜抿嘴一笑,道:“我也是那两名女子指认你是凶手的时候才猜到的。”

  路小石再度语塞,回头看着草儿,试探道:“那你呢?你不会也事先就知道吧?”

  草儿指着许吾浪,点头道:“他说过。”

  路小石瞪目片刻,痛心疾首道:“草儿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骗我,还是合着别人一起来骗我?”

  “我没骗你!”

  草儿纠正道:“只是没告诉你。”

  路小石恼火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草儿没回答,有些害羞,又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许吾浪。

  许吾浪清咳一声,道:“这个……路路,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对草儿姑娘说?我可是答应她了,只要她不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你就会说……”

  “说个屁!”

  路小石从心底真怒了,说不清楚是因为先时险些负伤甚至真的丧命,还是因为知道众人皆知他独懵而生出的委屈,又或者是没有想到某人也会对他隐瞒等等,只觉得心中无名火腾地就冲起来了。

  他怒不可遏,以致于许吾浪口中第一次说出路路这样亲昵的称呼都没注意,大声道:“如果不是我凑巧摸到许二哥碑上那个忠字,我哪里会知道这都是你们演的一出戏?”

  “也幸亏是我这样聪慧过人举一反三旁类触通的奇才,才可能想明白许二哥身前已罢了官职,不当刻这忠字,既然碑上刻忠,必然身份在公,这么精细讲究的微末情节,换作其他人能反应过来吗?”

  他瞪着许吾浪,继续道:“你就没想过我完全有可能不会摸着那忠字,或者没有想到这里面的关系牵连?你就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死手?别以为你的凰羽箭厉害,如果我以攻为守先发制人,你连射箭的机会都没有!你死翘翘了还怎么说话,你永远都不可能再说话了!”

  许吾浪其实真不知道路小石完全不知道今夜的安排,说这话时还有些戏谑的成分,没料到路小石会是这般反应,不禁也恼了,嗔道:“我不否认你近我身后有胜算,但我同样有把握,在你近我身之前就把你射成筛子!”

  “你试试?”

  “试就试!”

  看着路小石大发脾气,以及许吾浪寸步不让地呛上了,阁中众人均默而不语,又神色不一。

  宋且德和杜薇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侥幸和后怕;连城、许一手则兴趣盎然,颇有些期盼二人真的动动手的意思;青颜显得有些无奈,慢慢移到了青衣夫人身侧。

  草儿则是黯然神伤,眼中隐有泪光。

  “好了好了!”

  青衣夫人打破了僵局,看着路小石说道:“殿下别急,这一切都是晋王殿下的主意,他说他了解你,只有你不知情,方可演好这个角色……”

  路小石死死盯着青衣夫人,半晌问道:“他真是这样说的?”又恨恨道:“绝对不是亲生的!”

  青衣夫人微微一笑,转头对杜薇和宋且德说道:“你们接任家主不久,又经事不多,有些事情便没有事先通传你们,也是不想给你们太多压力。”

  杜薇强笑道:“谢谢夫人体恤。”

  宋且德则有不甘,道:“青衣夫人,不知今夜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所为何事?”

  许一手冷然道:“两位贤侄先下去歇息吧,若是急呢,今夜便可下山,若是不急,那就待明日天亮再走。”

  宋且德讪然道:“许叔,既然您无恙,那唐歌还是得继续啊!”

  许一手冷哼一声,道:“这次的唐歌就结束了。”眼睛从宋且德和杜薇身上扫过,道:“以后也不会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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