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相见

  环丫头看其他丫鬟都走光了,心中也是忍不住好奇心,往里边看了一眼,连忙收回眼神,实在是太过耀眼,心脏不争气地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关上了门,退出了小院。

  没过多久,原本安静下来的庭院,再次热闹了起来。

  尽管隔着大门听,依旧能够听到外边儿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在门前停了下来,小声聊了几句,随即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王尧缓缓睁开双眼,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回味略微苦涩,后劲微甜,还不错。

  瞧见旁边趴在一旁的黑猫,一把抱了过来,揉着猫咪那柔顺的毛发。

  门被推开了,一位样貌端庄,举止得体的美妇先行走了进来,步伐稍显凌乱,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妇女,身材与皮肤保养地很好。

  王尧不由得站了起来,怀里的黑猫跳了下来,绕着美妇晃荡了一圈,引起王妃的注意,妇人十分地喜爱,眼神随着猫在动,又回到了他的脚边,怯生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王妃甚是喜爱这只黑猫,看见黑猫停留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去。

  “彦儿,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母亲。”

  王妃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一阵激动,顾不得旁边还站着程夫人,直接快步跑上前去,抱住了王尧。

  王尧愣了一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抱住了,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想到了出生的那个时候。

  所幸王妃很快就松开了,不然要一直这样抱着,王尧多少感觉有些尴尬,自个的这个生母,胸怀实在是太大,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你说你,娘在信中让你早些时候回来,却是完全不把娘的话,放在心里,现在才回来。”

  王妃越想越气,没好气地拍着小王爷的肩膀。

  随后王妃想到了身旁的程夫人,看其面无表情,暗道有些兴奋过头了,忘了旁边这位程夫人。

  “程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一时之间太过兴奋,让你看笑话了。”

  程夫人微微躬身,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说道:“王妃不必这样说,古往今来,母子之亲,最为浓烈,一时之间忘乎所以是人之常情。”

  “母亲,既然进来了,就别站着说话,先坐下再说。”王尧轻声说道。

  王妃松了一口气,看向自个儿子的眼神更加的喜爱,差点就想再抱上去,但还是忍住了,默然道,真是娘的好儿子,给你娘台阶。

  “程夫人,莫要如此,先坐下吧,站久了也不好受,我先为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传闻中出家当道士的小王爷,也就是我的孩子,李红彦。”

  “红彦,这是祝尚书之妻,高秀芳。”

  王妃对着贴身丫鬟使了使眼色,半开着玩笑地说着。

  那丫鬟一点就通,隐晦地点点头,往后退去,很快,丫鬟就乘上了茶水。

  王尧作揖一礼,之后便坐了下来,“程夫人。”

  “早听闻小王爷之名许久,果然是一表人才,此乃英杰才俊也。”程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恭维了几句。

  “程夫人,过誉了,红彦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王爷,只求安稳度日罢了。”

  程夫人一听,差点噎到了,这是什么过谦之词?

  “红彦,此次回来,可会回道馆去?”王妃倒是没在意这句话,而是问出内心所想。

  “母亲放心即可,这次回到府里,就不再回去了。”王尧能看出生母对自己的宠爱,连忙宽慰道。

  之后,三人闲聊几句,程夫人便告辞而去,只留下娘俩二人。

  “母亲,这程夫人今日为何过来?”

  王尧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注意着这位程夫人,感觉有些奇怪,其眼神忽飘不定,来到府中,或许存有某种目的。

  “怎么啦,山上待了十余年,没接触过其他人,这是瞧上了?”王妃眯着眼睛,语出惊人。

  王尧连忙躬身,解释道:“母亲,你把我想哪去了,我看程夫人心神不定,此时来府中,是不是有求于您?”

  王妃看着自个的傻孩子,着实有趣,笑了起来。

  王尧低着头,久久没得到回应,听到断续笑声,抬起头一看,发觉到母亲那狡黠的眼神,顿感自己受到了欺骗。

  没想到自个的母亲,都已为人妇,都生了孩子,心态却依旧如同那贪玩的少女。

  王妃发现儿子那无奈地眼神,也知晓再这样逗下去,就不好了。

  “好了好了,为娘就不逗你了,你说的确实没错,程尚书与这位程夫人共结连理至今,已有近八年之久,二人调理多年,却迟迟没有诞下一子。”

  “幸好程尚书并不介意,二人相敬如宾,十分恩爱,可是这份爱意,让程夫人的压力很大,觉得生不下孩子,很是内疚,这次来到府中,就是跟娘亲取取经,看看有何法子。”王妃将一切娓娓道来,脸上带有惋惜之情。

  王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默记下来此事,再然后聊了几句,就告之母亲,路途遥远,身心疲惫。

  王妃一听,连忙就让身旁的玲丫鬟带他到此前早已准备的庭院,一切都收拾地干干净净。

  玲丫鬟应了一声,便带着小王爷走到了属于他的庭院。

  王尧看着庭院的样子,对此很是满意,门前面有一小池子,以及一颗绿意盎然的柳树,柳叶随风飘荡。

  “李得顺!”

  “小王爷,我在!”

  被安排入府的李得顺,与管家问到了小王爷所在的庭院,便早早来到了庭院附近等候。

  “小王爷,唤我何事?”

  李得顺应的很快,速度也很快,嗖的一下,就出现在庭院之中,候在一旁。

  “那马高浩可一同入了府?”

  “回小王爷的话,马高浩很安分,刚才连人带着马车,进入了后院,随后被分了住处,现在估计是待在屋里呢。”

  王尧点了点头,嘱咐李得顺别让马高浩给偷跑了,看紧点儿,爷以后还有得用,顺便在府里找个活儿给他干,别让他闲着。

  至于为何如此,并没有解释,李得顺回了一声,也没有提问的想法,小王爷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没过多久,福王得知消息,比以往早些回到府中,赶到了世子所在的庭院。

  王尧原本想着要无大事,就打算静修打坐,没想到自个的生父,也就是福王,听到自己回府的消息后,却是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庭院。

  定睛一看,福王九尺之高,一身黑色衣袍,有君子白晳,鬒须眉之相,这副容貌,清俊优佳,又带着股不怒自威之感。

  “红彦。”

  福王这么多年来的养气功夫,却是在这一刻,沉不住气了,看着十余年难得一见的红彦,心中喜悦不由自起。

  若是有与福王相识之人在场,绝对会大跌眼镜,那个处事不惊,遇事从容的福王,竟然会表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股强烈的父爱,将王尧的情绪带动了起来,内心也不由得激动起来,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快步走上前去,二人两眼对视,寒嘘问暖,止于接触。

  此间意,展无疑。

  没过多久,二人就松开了手,脸上的喜悦之情,无法遮掩。

  “别站外边了,往屋里走,坐着再说事情。”福王面容慈善,轻声说道。

  李得顺待在院内,跟其他的丫鬟仆人闲聊着,顺便在府里长长脸,多多认识,以后好互相接触。

  顿时,瞪大了眼睛,看见小王爷旁边站着一位高大男子,比小王爷还高半个头,脸型轮廓棱角分明,迈步大开,龙虎之姿。

  再悄悄看了一眼丫鬟下人的神态,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福王,连忙跟着跪下,双膝即将碰地,却被一层无形之力托起。

  李得顺看向小王爷,心中一暖,微微点头,小声与旁边的丫鬟说道:“快去准备上好的茶叶,王爷和世子有得话要说。”

  王尧并不是看不得人跪下,而是相处已有十余年,早就神似于多年好友,反而不像是自己的小书童了。

  站在一旁的福王自然是瞧见了这一幕,开怀大笑:“我儿果然天资聪颖,十余年的时间,便到了洞府之境,这般轻松做到隔空运气,又丝毫不露手脚,想必同境之内无人能做到。”

  王尧不骄不躁,脸上并无任何波动,轻声说道:“如今的这一切,皆是仙师的教导有方,我只是照着做而已。”

  “当然有紫霞道长的引导,更多还是得资质极佳,才有此收获才对。”

  王尧感觉这便宜生父似乎话中有话,一时之间,却又琢磨不透。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刚坐下没多久,茶水便上上来了,热腾腾冒着气。

  “好茶。”

  王尧轻轻一嗅,毛尖茶叶的香气,从鼻间绽放,嘬了一口,不由感叹着,与山上种的灵茶对比,味道不错,两种是不同风味。

  只是林峰山种植的灵茶,每个月只能领个几两,根本不够喝,只能去蹭道长师父的份额。

  “这些府中并不缺,若是想喝,让下人上茶就好。”

  这话说完,王尧微微点点头,又嘬了一口毛尖,颇为矜持的模样,场面一时之间变安静了。

  福王有一大堆想要说出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十余年没见,连童年生活都未曾干涉,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这时候,又有些后悔当时答应会见那些名门正派的求见,深思熟虑之后,这才亲手把自己唯一的亲儿子送了出去,不愿让其沾染京城内的纷争。

  虽说经过此前的叮嘱,紫霞道长时不时将王尧的情况,写在信中,说他对很多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修行却是例外,这个说法没有亲眼见,不敢全新,又说红彦性子清冷,却又为人温和和善,颇受道馆师兄弟们的喜爱之类的。

  这些事情,都让福王十分的骄傲,可是却无法亲自参与,实在是太过于遗憾了。

  福王曾提过要去见见王尧,却遭到了紫霞道长的屡次拒绝,拒绝的理由也相当合理,说是修行紧要阶段,不可有红尘牵绊。

  这些事情,福王自是懂得,道观收徒,大多是年幼就收入门下,唯有这样的年纪,不受世俗的侵染,身怀赤子之心,方才能安心冥想入道,成为道士。

  以王尧十余年来的修心养性,对这样的场合,已然是可以熟视无睹,只是与便宜生父的两两对视,那样的纠结神情,让他还是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父王,此次回京,就再也不回去待在道馆了,留在府里。”

  对于如何称呼,王尧是有些纠结的,后面想想还是随心而动。

  “若是这样,你娘与我,也就放心了,你娘还老是怪我,现在想想确实做错,很是后悔,希望你不要怪罪爹娘的做法。”福王想到这,有些不敢直视王尧,眼神飘忽,最后闭上了眼睛。

  “不会。”

  “要是还是没有消气,就什么?”

  福王下意识以为被亲儿子给嫌弃了,正要说几句话,挽回一下,没曾想却是一句轻飘飘的不会。

  “是的,不会,可能是我早早就有了自我的认知,我这十余年的时间,只在修行或者学习的路上,从没有时间想这些,也不会去想这些,因为我骨子里就留有你们的血肉,断不了,斩断骨头还连着筋。”王尧平淡地说道。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王尧内心是波动的,这具身体无法割舍的亲情,影响着他。

  这是他想要说出的话,也是这具身体想说出的话。

  凭空多出一对父母,确实短暂的时间里无法接受,这么多年,也早该想清楚了。

  “谢谢,红彦你说的这些,让爹很开心,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爹还有些事情,得先去处理。”福王深呼吸着,证明情绪波动不小。

  王尧点头,想起身送一送,却被制止了,也就没有出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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