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
“老家伙，快跑，慢吞吞的，等人家追上来啊”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山道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附带着这么一句话往后飘去。
这道身影后面不远，蹒跚着一个老者，看起来气喘不停，仍然连滚带爬的跟在后面往前跑，似乎一点不慢，紧紧跟着前面那道身影，一边还用颤抖着手指，指着前方那道身影，满脸的愤怒，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褶子一颤一颤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颠的。
两人后面几里外，不断响起怒喝声，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也是速度极快，不过已经越来越落后于他们了，随着进入丛林，渐渐的声不可闻。
丛林深处，一处靠近河边的地方，升起了袅袅催烟，一老一少蹲着河边，各忙各的，熟悉的铁炉子，和一个小黑铁锅，老人正往铁炉子里添柴，火已经旺盛起来了，少年蹲在河边，麻利的用匕首清理两只飞禽，边上散落着一地亮丽的羽毛，显然不是一般的飞禽。
“老家伙，还是俺厉害吧，这七羽血鸡还不是手到擒来，哼哼，要不是你咳嗽了几声，让他们发现了，俺肯定能一窝抓光”少年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听起来很是得意。
“还厉害，你以为这血鸡那么好偷，要不是我老人家提醒你，早就给人抓住了，还好意思说”老人一脸嘲讽的对河边少年说道。
“哎呀，还敢顶嘴，那七溪门里，有像样的高手吗，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俺还不是照样逃之夭夭，哼，想追俺，门都没有”少年浑然不以为意，仔细检查着清理好的血鸡。
“你这个逆徒，有你这样跟师傅说话的吗，要不是我，你早饿死在破庙里了，咳咳咳咳咳”老人气得不行，一张黑脸居然快变成红色的，手指这河边那少年，一边咳不停，好像要咳出血来。
少年转过身，一手提溜着两只收拾好的七羽血鸡，站在那河边，瞪着老人，和三年前相比，孩童长高了许多，也长大了，脸上还带着几粒雀斑，圆圆的脸蛋肥肥的身子，看过去样子变化不大，不过头发不再那么乱糟糟，变得稍微有了一致的方向，往后梳了梳，眼神也不再那么单纯，变得有些狡黠。
老人还是那副模样，满脸的褶子，只是不再那么淡定，看着少年，带着愤怒。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俺就事论事，没事你咳嗽啥，明知道自己咳嗽，还凑那么近，都让你害多少回了，要不是俺厉害，小命都丢七八十条了”少年一副摆事实讲道理赖皮的模样，浑然不顾老头气愤欲绝。
“咳咳咳咳，人家都摸到你屁股后面了都没发现，要不是老子帮你把风，你确实小命已经丢七八十条了，咳咳咳，逆徒啊，唉！”老头一口气说完，还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怎么才三年，那个憨厚的孩童就变成这幅模样呢。
“得，别往自己脸上抹金啊，叫你蹲在围墙后面，你扒墙上脖子伸那么长干什么，围墙上就你一个脑袋，谁能不发现，我那是故意引人上钩，要不然怎么让老家伙你先跑路，真是不识好人心，好人难做啊”少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提着两只鸡走到锅边，手上挥着锋利的匕首，“刷刷刷”挥动之下，锅里已经多了一堆切好的鸡肉。
老头也懒得和少年争论，旁边出现一堆药材，挑了挑，往锅里头丢了几块血红的灵芝和藤根，就盖上了锅盖。
然后一老一少就围坐在铁锅旁边，看着铁炉里的火苗，一句话也不吭了，好像刚才的争执没有出现过一般，老人的目光随着火苗的跳动变得平静，少年看着火苗，目露思索。
“老家伙，一定要加入门派吗？”少年突然开口打破宁静。
“嗯”老头简单应答道。
“这样不是挺好”少年有些抵触，似乎对加入门派不感兴趣。
“你得适应”老头的回答仍然很简单。
“俺不想”少年有些倔强。
“你得适应”老头重复道，不想多说。
“俺已经有功法了，为什么”少年看了看老头，有些垂头丧气，完全没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老头目光柔顺的看了看少年，继续低头看火苗。
“你得适应”老头声音很诚恳，似乎有许多东西想和眼前的小东西说，可是这几年，该说的也都说了，也经过了一些历练，他知道少年懂的。
“俺已经不想当英雄了，不去门派行不”少年最后挣扎道，他也知道这个决定不可避免，可还是试图挽回。
“小家伙，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得学会想法子，学会利用大家的力量，你得学会观察和适应，不然，，，”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几年，他带着小家伙在附近万里地域历练，虽然见识了各种险恶人心，却始终没有让小家伙参与进去，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他已经吃过一次大亏，所以必须让小家伙学会适应那种环境，不然，，，他可不想让小家伙重蹈他的覆辙。
“俺知道，俺知道，可是，俺就是不想，俺不想”少年明显不开心起来，拿着树枝划拉着地面，硬实的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他是师傅养大的，这些年和师傅相依为命，关系可以说既是师傅，又像爷爷，他舍不得。
“你明白的，那李府家女儿被逼嫁，七溪门联姻附庸，万和堂灭门，所谓天才子弟的牺牲，你都看在眼里，你得学会适应，学会想法子，明白吗，你以前说过”老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眼中闪过一道道光芒。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是迟早要离开眼前这个少年的，虽然是自己的徒弟，也不可能一直带在身边，迟早要出去历练，见识真正的世界。
这几年，为了让少年更快成长，带着他隐匿在人间各处，看着件件桩桩勾心斗角的事，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却不随意插手改变，一开始孩童有许多怨恨，没有救更多的人，经历多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他改变不了的，也就开始接受。
现在的孩童，已经不是过去懵懵懂懂的样子，内心变得有些冷血，知道人间的残酷，现在缺少的就是独自面对这些问题的机会，所以他想让少年拜入门派，去自己获许资源，去经历风雨考验，学会想法子。
门派虽然是修士聚集的地方，但修士更聪慧，比凡人更懂得勾心斗角，修士的世界更残酷，他也只能让少年先观察凡人的世界，修士的世界让他自己慢慢去面对吧。
听着老人的话，少年愁眉不展，他知道师傅的用心，这几年，他经历了比普通人要多得多的黑暗，心里有些倦怠，有些害怕，只想跟着师傅过简单的日子，虽然师傅很厉害，甚至到底有多厉害他都不知道，但是师傅年纪大了，他想守在师傅身边。
“可是”少年看着老头仍然想说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我还健壮着呢，，咳咳咳咳咳”老头挺了挺胸，想摆出一副老英雄的样子，没想到有点气叉，开始真的咳嗽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少年连忙起身到老头背后，给老头推着背脊，帮忙顺着气，手段很是麻利，少年手上发着红光，往老头身体里渗透，似乎对老人的咳嗽很有效果，马上老头就不那么气喘了。
“好了，好了”
一会儿，老头终于气顺了，脸上又变回灰色，让少年坐回去，少年这才又坐回原来的地方，将头靠在膝盖上，捡起树枝继续划拉着地面。
“前面就是青云宗，也算是个不小的宗派，功法有些特点，平常就以它来掩盖，不可让人知道你现在的功法，你先在宗里待着，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老头最后叮嘱，已经不容少年辩驳了。
“加入青云宗，那我不是还要拜师？”少年知道无力可挽，心里有疑惑，自己已经有师傅了，难道还要再拜师不成，他只认一个师傅，就是眼前这位老头子，他可不想再拜谁为师傅了。
“这没什么，只要你还记得为师就行了，宗派内部很复杂，人族的形势很不好，你要多加小心，现在背一遍我给你说的”老头有些不放心，也没有多说，因此教了一些浅显的道理给他。
“哦”少年说道“三不能干，热血的事情不能干，死的早，出头的事情不能干，死得快，没好处的事情不能干，死了白死，完了”
没几句，少年就把老头教的背完，老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河水，这些年和少年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这样简单的生活，对于他即将要面对的，其实也充满的倦怠，但是他没有选择。
两个人长久没有说话，一个看着河水，一个划拉着地面。
少年猛然抬头，带着期许看向老头，可怜兮兮问道“老家伙，俺们就要天人永隔了，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现在能告诉俺你的名号了吗？”
“咳咳咳”老头怒目一闪，又气得咳嗽不止
“孽徒啊，什么叫天人永隔，你巴不得我这把骨头埋地里去是吧，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居然找了你这么个徒弟，天哪”老头悲愤欲绝，完全没理会少年的请求。
“不说就不说，哼”少年撇撇嘴，表情不屑一顾的说道，问了好几年，除了知道老头叫陈大顾，其他一概不知。
良久，铁锅中的七羽血鸡终于炖好，少年给老头乘了一大碗，小河附近弥漫着香味，赶走几头猛兽，一老一少开始享受锅里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