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少年入世
大厅漫漫沉寂，陡地一阵清鸣，琴声已然止住。众人仿佛恍惚中惊醒，却还仿佛寻思刚刚那一幅画面那么美不是梦。
怎么停了？结束了吗？为什么那么快？
众人还在回味来不及反应，事实却告诉他们，刚刚那一幕已经消失了，琴曲已经真的结束了。
众公子纷纷赞不绝口，慕容非凡忍不住开口赞道：“好琴声，好琴声，弹得太好了！”
旁边一名紫衫公子也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啊！”
伍艳萍含笑道：“谢诸位公子赞赏，敢问大家知道这一曲叫什么曲子。”
紫衫公子道：“高山流水？”
伍艳萍摇了摇头道：“不是。”
李大公子站起来道：“我知道，这一曲是阳春白雪，我好像看到了飞雪。”
伍艳萍笑笑，还是摇摇头。
张公子立即嘲讽道：“中秋还没到，那里来的阳春白雪，再说这里是南疆。”
众人一阵哄笑，还有人笑道：“就是，难道只许江南的月亮美，不许南疆的月亮美吗？”
李大公子坐下来板着脸道：“笑什么，你们倒是说说看，这曲是什么曲？”
笑声漫漫消弱，众人纷纷低声讨论，又把十大古曲说完，伍艳萍还是摇了摇头。
大厅数十名温文尔雅的名人公子，竟然无一人说出猜出曲名。
丫鬟阿紫陡地叹了叹气道：“看来没有人能猜出我家小姐的心意了。”
伍艳萍稍稍瞄了她一眼，突然看向宁逍遥含笑道：“宁公子可知道曲名？”
宁逍遥还未答话，旁边的胖公子笑道：“在场那么多饱读诗书的都不知道，宁公子整天舞刀弄枪怎么会知道？”
大厅又一阵哄笑，想起刚刚宁逍遥字画诗三绝，似乎却不会只会舞刀弄枪那么简单。
许久，宁逍遥才慢慢道：“我知道。”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均转向他，带着惊异的神色。他们虽然都知道宁逍遥是太平第六高手，还有刚刚字画诗三绝，但似乎从未听过宁逍遥琴艺也精通的传闻。
宁逍遥淡淡道：“此曲名叫上邪。”
所有人带着质疑的表情看向伍艳萍，似乎等待她的答复。
伍艳萍陡地羞涩点了点头。
顿时，大厅又开始议论。知道上邪诗歌的人，都应该知道上邪所表达的是什么。伍艳萍借着琴声传达她对一个人的倾慕以及思念之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这般打扮，她倾慕的人无疑就在这些人当中。
但是，这个人会是谁？
有人看向慕容非凡，也有人看向宁逍遥。
胖公子看了看宁逍遥，不禁摇摇头，这种寒酸的江湖浪子，伍艳萍这般的绝世佳人怎么会喜欢？
论全场所有公子，最英姿潇洒莫过于慕容非凡，论名声和阔气也莫过于慕容非凡，众人的目光再度齐聚慕容非凡。
人类自我多情的心理漫漫蔓延，有些人虽然猜测但还是自我良好。自恃文学好的人便提议比试诗词歌赋，而妒忌的人则仇视慕容非凡。
果然，说到诗词歌赋慕容非凡就皱起眉头。对于出身武林世家的他，对付一群地痞流氓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吟诗作对简直比遇到一堆泼妇还要头疼。
旁边的紫衣公子似乎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即开口道：“都说江南是才子云集之地，慕容公子我出一对子你接可好。”
慕容非凡还未开口，紫衣公子抢先脱口：“青山重重叠叠山青叠叠重重。”
声音一落，立即有人叫好。
慕容非凡憋着通红的脸，他出身江南对不出岂不是被人笑话？只是这上联极其复杂，别说是他，就是在场饱读诗书众人，一时片刻也对不出。
就连伍艳萍，也陷入思考之中。
“碧水弯弯曲曲水碧曲曲弯弯。”
声音一响，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方向，开口的居然是宁逍遥。
紫衣公子不禁暗恼，他最懊恼的便是替人出头。他想了一想，开口道：“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宁逍遥一边喝酒一边道：“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
“山色月色云色雾色烟霞色，更兼四万八千丈峰峦色，有色皆空。”
“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风风雨雨，清清冷冷。”
“鲽鲽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期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紫衣公子长叹一声，道：“罢了，想我一生诗词歌赋最为精通，不比了。”
众人跟着叹息，对方字画诗三绝，精通的诗词歌赋比不了，那还能比什么？
慕容非凡陡地站起来道：“宁公子带着剑，想来应该精通剑法，诗词歌赋比不了，那么我跟你比剑。”
宁逍遥没有答话，伍艳萍立即劝阻道：“慕容公子你是武林世家，宁公子只是我们镇排名第六，这剑还是不用比了吧。”
慕容非凡淡淡道道：“没关系，我会手下留情，绝不会伤到他的。”
伍艳萍道：“今天是小女子过生，比剑不太好。”
“不妨。”首座的伍大善人开口，“比剑点到为止，老朽也想看看慕容公子的剑法。”
伍艳萍向伍大善人使了使眼神，撒娇道：“爹，只比琴棋书画，不比武好吗。”
伍大善人道：“你的心意我懂，你提出的任何条件我也能接受，但是我也想知道，我们的宁公子剑法是不是有这个能力。”
慕容非凡走到大厅中间，解下佩剑道：“伍老爷已经说话了，宁公子可敢与我切磋？”
宁逍遥饮完一杯酒，长叹一声漫漫走到慕容非凡前。这个世界想白吃白喝还真不容易。
厅中所有人都凝神看着两人，一个是武林世家，另一个只是一个镇的普通高手，这一场切磋不比也知道结果。但是他们还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江南慕容剑法到底有多绝妙？
比剑还未开始，伍艳萍已经不直接捏着衣衫，似乎不仅仅只是担忧。
慕容非凡冷静道：“拔你的剑。”
宁逍遥平静道：“我的剑已拔。”
慕容非凡道：“你拔了剑，为什么我看不见。”
宁逍遥道：“等你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
众人有些迷惑，他们明明看到宁逍遥左手的剑还在剑鞘，为什么他说已经拔剑了？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慕容非凡神色已经变得严谨，他先前还以为区区一个小镇的少年高手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压力。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有一重股气墙挡住。这种感觉，除了他没有人感觉得到。
大厅变得异常寂静，慕容非凡骤然动了。他拔剑的速度熟练迅速，他的身法就像一只苍鹰扑兔一样疾掠而去，他的剑就像游龙出海般迅猛出击。
宁逍遥身形几乎没有动，但是他右手却抬了起来。他的手上没有剑，却多了一根筷子。
所有人都极其惊震，就连伍艳萍也惊呼脱口。
宁逍遥轻描淡写挥动筷子，就好像先前画画一般。但是，慕容非凡游龙出海的剑法竟然被挡住了。慕容非凡的剑挥舞得更快更激烈，宁逍遥的筷子还是那样轻描淡写。
一阵阵叮当大作，就好像筷子敲在兵器发出的响声，那样清脆明朗，就好像宁逍遥在弹奏琴曲一般。
只是，一根筷子怎么会弹出那么多不同声音呢？
慕容非凡已经挥出家传剑法，昔日行云流水十三式剑法惊震武林，绝不逊于九大派任何一派。虽然他剑法还未炉火纯青，但一剑比一剑更加迅猛凌厉。
一刻时间过去了，慕容非凡的十三式行云流水已经使完。他骤然收剑站着不动，许久才漫漫赞道：“以筷代剑，好剑法，好内力。”
伍艳萍松了口气，露出艳丽的笑颜道：“不仅是好剑法，而且还是好琴法。”
慕容非凡一怔道：“好琴法？”
伍艳萍道：“剑法我不懂，但是他刚刚用一根筷子弹出一曲平沙落雁，这不是好琴法吗？”
慕容非凡一脸惊震，所有人也感到不可思议。这一场比试即使不说，众人也知道孰胜孰负。
宁逍遥淡淡道：“你未输我未赢，就算平手吧。”
慕容非凡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
宁逍遥道：“不知道我能不能高攀你这位朋友。”
慕容非凡哈哈一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想交我做朋友得与我干一杯酒。”
宁逍遥笑道：“一杯怎可，至少三杯。”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座位，果然连续对饮三杯，好不愉快。
众公子郁郁不欢，他们武功比不过宁逍遥也罢，连最精通的诗词歌赋也远远不及，实在是脸上无光。
时间漫漫流逝，不知不知间夜幕已欲来临，这场奢华的过生宴会也即将散去。
伍艳萍吩咐管家回赠九件礼品，送龙凤呈祥鎏金钗的得到一小盒名贵淡水珍珠，送龙慕翡翠玉的得到一块上等玉如意。就连赠送夜明珠的慕容非凡，也得到一件金缕玉衣。
若说到价值，金缕玉衣同样是价值连城，丝毫不逊于于夜明珠。但是众人想到回赠礼品的有十个名额，而伍府只回赠了九名。难道剩下那一名送的贺礼比夜明珠还名贵，所以不方便透露。
但是这个人会是谁？
宴会宣布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宁逍遥与慕容非凡一齐离开，两人刚走出大厅外，小紫手执宫灯拦住两人。
她看了看宁逍遥，道：“宁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到后花园一叙。”
宁逍遥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瞬间又微微一笑，应该是想多了，他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他看了慕容非凡一眼，便跟小紫一同而去。
穿过几条回廊，进入一扇月洞门。眼前曲径通幽花林掩映，周边明朗的灯光穿过夜幕，依然感觉到绿草如茵，百花姹紫嫣红，香风拂面。
走过百花丛中，一条石桥伸延到波光粼粼的水池中央。楼台水榭边，一名白衣少女水背着丽立在凭栏旁，看着水中幽美的月色，她的心情显得有些紧张。
小紫带着宁逍遥来到少女身后，便悄然离去。
宁逍遥不客气开口：“伍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伍艳萍漫漫回身，月色下显得美艳之极，就宛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她漫漫道：“宁公子，我约你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顺便回赠你的贺礼。”说着，优雅地拿出一块温润光泽的玉佩。
宁逍遥接过玉佩看了一眼，淡淡道：“这块玉看来值几两银子，谢谢伍小姐了。”
“你不能卖，这块翡翠玉价值几千两。”伍艳萍急切开口，“而且这块玉还有别的含义。”
宁逍遥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玉佩的含义，想不到他真的猜中了。
伍艳萍毫不掩饰道：“宁公子，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从你救下我那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在这里长相厮守。”
宁逍遥看着美若天仙的她，竟然动心了。先别说她是不是首富千金，如此绝世佳人，换是谁也难以拒绝。但是另一个阳光笑容的少女出现在他脑海，他不再看她：“伍小姐是千金小姐，是天上的仙子，在下只是一介江湖浪子，我们世俗不容，令尊也不可能答应，在下不敢想也不配。”
伍艳萍道：“不是的，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在意世俗眼光的，我已经问过我爹，他同意我的想法，现在只要宁公子一句话就可以了。”
宁逍遥悠悠道：“我习惯浪荡的生活，这种日子不适合我。”
伍艳萍摇摇头道：“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可以跟你一起浪荡江湖，我不怕苦，只要宁公子不嫌弃。”
如果两人抛开世俗一起浪荡江湖，这不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吗？宁逍遥还是摇摇头，他之前已经做错一次，他不想再错一次。他感叹道：“那种生活不是你能够理解的，我不能害你，我也不配。请小姐不要一时冲动，我们从此不再见。”说罢，转身欲走。
伍艳萍忽然抱住他，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你不怕我怕。”宁逍遥冷冷开口，“伍小姐再这样，我怕会忍不住亵渎小姐。”
伍艳萍没有丝毫松手，宁逍遥漫漫掰开她的手，漫漫离去。
她痴痴看着他漫漫消失在夜幕，似乎有些失神落魄。
爱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执念，能让她放下少女的自尊，能让一个人的心情沉落谷底！
这时候，慕容非凡从夜色中走出来，漫漫来到伍艳萍的面前。他微叹道：“我们已经十一年没有见过面了。”
伍艳萍没有说话，还是一副痴痴的样子。
这样的绝世佳人，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觉得心疼。宁逍遥的心，难道比铁石还要硬？
慕容非凡安慰道：“别难过，表哥帮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