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克仙石
“师兄，什么克仙石？”刚刚睁开眼的段尘，周身无力，就算是想坐起，也是起不来了。
“克仙石，就是立在东华殿门前的那块巨石，千年前我曾带你去过一次东华殿，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求师傅，从仙界带一些珍贵的药草回来，助你成仙，当然，如果你愿意，师兄可以现在就传你百年仙力，助你早日飞升。”杨戬的双眼冒着火，段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焦急的师兄，看着师兄的脸，他不禁觉得，这个师兄，竟然陌生了起来。
“师兄，从我成神之日起，我便从未去过东华殿，更是听也没有听过什么克仙石，这一次，”段尘停顿了一下，他本来想和师兄说起这次被附身的事，但是忽然想起，他答应了那个声音，答应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自然也是没有见过。”
段尘看到了杨戬眼中不相信的神情，也看到了杨戬欲言又止的动作。
他知道，师兄是不相信他可以一个人完成打败混天魔王这样的事的，毕竟，那混天魔王，五百年前，就已经入了合体期，就算是杨戬，也不能说十拿九稳。可是段尘，一个连成仙都没有完成的小神，居然可以一招秒杀，这样的事，恐怕，谁也不会信的吧。
“师兄，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探寻我的神识，看看我有没有私藏那克仙石。”虽然明知道，这个傲气充满了整个身体的杨戬师兄是绝不会做出探查神识这样卑劣之事，但是段尘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害怕，毕竟那段记忆此刻还在他的神识里。
“师弟，既然你这么说了，为了能够给师傅一个交代，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了，得罪了。”段尘完全没有想到，杨戬师兄，竟然真的对他使用了探查神识，这样的行为，往往只有对扰乱天庭的罪人才会使用，这杨戬师兄，恐怕真的是变了。
一片昏暗，杨戬的仙力太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段尘根本无力招架，段尘神识的防御，片刻之间瓦解。
“师弟，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段尘清醒的时候，杨戬站在他的身前，叹了一口气，然后，扔给了他一个小瓶。
“这白玉散，是仙界五品的灵药，对于你这样还没有成仙的，本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触到的，但是这一次我探查你的神识，对你已经仙力尽损的身体，又造成了二次伤害，如果，我不给你这灵药，恐怕，你就要灰飞烟灭了，只是，从此之后，成仙是再也不能了。师弟，这一次，师兄做的过分了，不管你有什么要求，你和师兄说，我都会帮你做到。”杨戬接下来的话对于段尘来说，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我再也成不了仙了！
再也成不了仙了！
再也成不了仙了！
那么，段家的仇该怎么办？
段家一百二十口的命，就这样送了？
昔日答应父亲的，就这么全部白费了？
段尘不知道杨戬是什么时候离去的，那白玉散一直放在他的床头，他无力坐起。
消失也好，灰飞烟灭也罢。
成不了仙，继续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就这么消亡了吧？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梦璃，我对你，终究是亏欠的。
希望，我消失以后，你可以早日飞升，替我去那仙界，看一看。
看看那个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这个小废物。”忽然，段尘的耳边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也许是听错了吧，是潜意识吧。
“你这个小废物，还不快点给我滚起来。”
没听错，确实是有一个声音，在和段尘说话。
“你是谁，我已经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不要再骂我了好吗？你连个形也不敢现，岂不是更大的废物”
段尘经不住骂，回了一句嘴
“小废物，本圣君说你你还不乐意了啊。你现在这个废物样，和我当年一模一样，我跟你说，想要成仙，哪用得着什么百年千年，你听我的，一年，就让你飞升。”
什么？一年飞升？
“我用了两千年，成为了这神界中仙气最盛的存在之一，却迟迟无法飞升，如今，我已经仙力尽损，神识又受了极重的创伤，我，凭什么一年飞升，你不要再寻我开心了。”段尘对着那声音说道。
“区区一个合体期的杨戬，还想伤你的神识，有本圣君在，怎么可能。”那声音话音刚落。一片绿叶从段尘的身上冒出，这绿叶越来越多，围绕在段尘的身边，逐渐的将段尘周身护住，这正是段尘的护体神识，叶落归根。
段尘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神识的防御又再度张开，但是仙气，却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凝聚。
“你先到神识海来吧。”这神识海，是每一个成神的人在自身神识防御后的一片修炼之地，段尘的神识极为强大，那神识海，也已经化为了一片高山大海，每当段尘练功时，这神识海外在的表象，也可以给他极大的助益。
段尘微一闭目，就进入了自身的神识海。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高山和大海都不见了，这里变成了一片竹林，一片极其茂盛的竹林，天空的阳光洒下，林间不时的有小鸟飞过，仔细的听，还有一些泉水滴落的声音，竹林的深处，仿佛有人在对弈落子的声音。
段尘随着声音走去，竹林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瀑布，瀑布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水，水岸上有一间茅草屋，说是茅草屋，其实只有顶部，顶部的茅草下，是七十二根竹棍，将这茅草屋撑起。
这茅草屋正中央，有一个棋盘，棋盘的两边，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段尘走到近前，细细一看，这人，竟是父亲段无涯。
他大吃一惊，五百年前，在仁德天王的帮助下，他已经洗去了人间全部的记忆，此刻，父亲，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神识里，更重要的，他，又怎么会记起，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难道，真的如师兄所说，一切，真的功亏一篑了，凡尘的一切，终究是难忘，如此，又如何成仙，如何让段家重振声威。
“小废物，本圣君的这一缕残魂是在混天魔王一战时无奈被你吞噬的，且先收起你脑海中的那些废物的想法，本圣君不是你父亲，只是，你在与混天魔王的争斗中，不断的映射这个形象，太过深刻，我便幻化为他，我告诉你，你的这种修仙之法，本身就是错误的。什么摒除七情六欲，什么忘却人间种种，都是错的，都是错的。无尘子那个老鬼说的那些鬼话，相信的全都是傻瓜，那五个大傻瓜，再配上你们这一群小傻瓜。”两个段无涯忽然同时回头，看向段尘，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老先生，你说无尘子前辈说的都是鬼话，那么您又是何人，真正的修仙之法又应该为何呢？”段尘拱了拱手，这位先生忽然的出现，幻化成他父亲段无涯的样子，张口无尘子，闭口无尘子，难道，他是无尘子前辈一辈的高人么，听他的口气，这成仙，或许还有转机。
“小废物，别叫什么老先生，如果本圣君幻化成原来的样子的话，恐怕比你这张脸要年轻俊俏的多。不过，此刻还不是让你见识本圣君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恩，让我想想，你就叫我小火吧，哈哈，这样的名字，叫起来是又可爱，又亲切，我真的是个天才，就这么叫，就这么叫。”
段尘看着自己父亲在棋桌前蹦蹦跳跳，更尴尬的是，这父亲有两个，现在又让自己管父亲叫小火，这种尴尬感，实在是别提了。
“老先生，我可以叫您小火，不过，您能幻化个别的样子么，我的神识里还有很多更适合这个名字的形象，比如土地，比如谛听，比如我小时候家里养的一些动物，甚至那些小孩子，您用我父亲的形象，我实在是张不开口啊。”尴尬无比的段尘，几乎是在用央求的语气。
“伦理纲常，尊教礼数，这些俗世中的玩意儿，段尘，你已经成神一千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么。等你成仙之日，你会发现，这些东西，甚至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生死，比如情缘，一切，其实都是虚幻，只有强者，成为这万物洪荒的最强者，才是你唯一会去追求的东西。我叫小火，我的这副皮囊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那么，我便撕碎给你看。”说着，两个段无涯就动起了手，段尘在自己的神识里，竟然被牢牢的定在了原地，只能看着两个父亲动手，血流成河，两个父亲，在他的面前，和千年前一样，又死了一次。
段尘闭上了双眼，可是这里虽然是他的神识海，但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穿过了他的眼眶，在一片黑暗中，一遍一遍，重复的上演，段家被灭门的惨案，那些他想要遗忘的，就这么，一遍一遍的上演。
段尘以为自己成神后，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他不能，每一遍的上演，对他的心，都是深深的刺痛。
他想让这些停下来，可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呼喊，也没有办法闭上双眼。
就这样，段家被灭门的惨案在他的眼前上演了五千遍。
直到第五千零一遍的时候，他终于麻木了。
放下了么，没有，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在刺痛了。
“小废物，我是谁？”两个段无涯，又一次出现在了段尘的面前。
“小火，你是小火。”段尘，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
“哈哈，孺子可教也。”两个段无涯击了一下掌，然后正色说道。
“小废物，我的真实身份，其实和你说了也没什么，这神界，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突破我的神识防御。但是一年后，待你成了仙，你势必要去见那紫薇小儿，若是我的本体在，别说突破你的神识，就是他想动动这个念头，都不可能。可是毕竟现在，我不是本体，那紫薇小儿恐怕还是有这个实力的。等到你飞升入仙后，哪一天进阶化神期，我再把真实身份告诉你，放心，小废物，这一天，并不会太远的。只是，从今天开始，未来的一年，恐怕你每天都要在这里待着了。”
段尘看着两个父亲，抬头看了看这片竹林，天空偶尔有鸟飞过，这里真的充满了熟悉感，一千年了，他都快忘了人间是什么样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好，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