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学同学
“你上去采访吧，我在车里等你。”我对诗诗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准备抽支烟，然后再在车里打会瞌睡等她。
“姐夫，你也上去坐坐吧。”诗诗一反常态，立在原地不动说，“采访这么大企业的副总，我还是头一回，再说还是要报道老百姓反映的负面问题，我担心……”
“什么负面问题？”我问，诗诗这次来采访的内容还真没告诉我。
“光污染问题。”诗诗说，仰起头用手罩着眼眉，向高耸入云的海鹰集团总部大厦顶端望去，“他们总部大楼外四面都是玻璃幕墙，反射阳光很厉害，远近的居民都很受影响，特别是下午的时候，有些主干道上的司机被强烈的反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真的非常危险，已经导致了一些交通事故。”
“哦，这倒的确是个问题。”我也仰头看了看雄伟壮观的海鹰总部大厦，白亮亮的玻璃晃得人有点眼晕。这个大厦造价据说接近二十个亿，几乎耗尽了海鹰集团多年的积累，海鹰集团掌门人林志伟从建筑工起步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打造了一个建筑业的航空母舰，成为海城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迈入知命之年后的他，想在海城建造一座纪念碑式的建筑，让海城人无论在城市的哪一个角落抬起头，都能看到雄伟的海鹰大厦，建一座海城绝对地标式的建筑，他的野心是实现了。但据说大厦在刚开始施工的时候就不断遭到市民投诉，这样一个巨无霸矗立在海城的居民集聚区，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格局，最糟糕的是设计师采用了全玻璃幕墙的装饰方案，将这座地标式的大厦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污染源，自大厦落成之日起，就不断遭到市民的投诉，但海鹰集团置若罔闻，这事也的确不好办，你总不能叫他把玻璃幕墙都敲掉吧？海城晚报关注这件事理所当然，可他们派诗诗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来采访海鹰集团的副总，是有意把难题踢给新人了。
“我陪你上去吧。”我说，钻出了车子，问诗诗，“是你们李总编派你来采访的吗？”
“是啊，怎么了？”诗诗反问，眼神定定地看着我。
“这个家伙，我还叫他多关照你呢。”我咬着牙说，心想，回头一定得给李岩这小子打个电话，以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采访就不要叫咱们妹妹来了。
“李总就是对我关照，才派我来的啊。”诗诗一脸不解，这丫头心眼就是实，以后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他真关照你就不会派你来海鹰采访了。”我趁机伸手拍了拍诗诗的后脑勺，她的头发真如绸缎般光滑啊，我故作高深地抛出一句：“你啊，还是太年轻，以后会慢慢懂的。”
“哦哦。”诗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她那副天真又无辜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坐电梯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到了大厦的四十八层，诗诗要采访的海鹰集团副总办公室就在这个楼层里。一出电梯门，诗诗的眼睛就不由得睁大了，这里真是太豪华气派了，地面和墙壁都是用磨光的大理石和汉白玉装饰的，欧式风格的墙裙、壁灯和壁画相映成辉，走廊里还摆着一些古典风情的雕塑，圣母，圣女和天使神态各异，栩栩如生，让人在恍惚中以为走进了罗浮宫。显然，大厦的主人认为这样装饰才显得有品位有格调，所以舍得在这方面大把花钱，很难想象海鹰集团的创始人是从一个泥瓦工出身的。
“好漂亮好气派啊，我很喜欢这里！”诗诗边走边看，好像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女孩一脚踏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竟然没心没肺地叫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海城晚报的一名记者。
转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圆弧形的办公区出现在我们眼前。正在我们一个一个办公室看过去，寻找“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铭牌时，一位理着平头、脸庞白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
“请问你们是海城晚报的记者吗？”他很有礼貌地地问道。
“是的，我是来采访你们林副总的。”诗诗说，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忽然她一下子叫了起来，“天宇，你怎么在这？！”
“你是……诗诗？！”这个被诗诗称作董天宇的男孩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的表情更为夸张，好像哥伦布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你们俩……认识？”我被两人的表情搞晕了，看看诗诗，再看看什么董天宇，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是个什么关系，看两人彼此的叫法，关系还很不一般。我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咱妹妹太漂亮了，到哪里都有认识她追逐她的男人，让我这个姐夫防不胜防徒呼奈何啊。
“他是我小学的同学董天宇。”诗诗向我介绍道，兴奋得脸都红了，看董天宇的眼神里流露出惊喜和热切的意味，一看便知不是关系一般的小学同学，这丫头真能整啊，在海城遇到小学同学了，不定哪天还冒出几个什么初中高中同学来呢。
“他是……”董天宇看着我，目光狐疑地问诗诗。
“哦，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姐夫，郝轩，郝处长。”诗诗看着我，向董天宇介绍道，后面还不无自豪地加了个尾巴，好像我是什么了不起的政府官员似的。
“哦，你姐夫。”董天宇表情一下子释然了许多。难不成这小子刚才会认为我是诗诗的男朋友，然后在心里嘀咕诗诗为何找了这么一个老男人？
“我真没想到晚报要来采访林总的记者会是你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俩都五六年没见了！”董天宇看着诗诗，两眼放着光，那架势好像狼见到了羊。
“是啊，我也没想到，太巧了！”诗诗也很兴奋，“你什么时候到海城来的啊，现在海鹰集团上班吗？”
“我来海城才三个月。”董天宇说，“大学毕业本来准备考研的，但胡乱投的几份简历，竟然有一份被海鹰集团看中了，网上了解了一下，海鹰竟然是一家上市公司，实力很雄厚，就决定先来上个班再说，来了之后可能公司觉得我人还比较灵光吧，竟然任命我为集团副总林逸的助理。这不，是他让来先跟你接个头的，说有什么问题让我们先沟通一下，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是你啊。哎，诗诗，你是怎么到的海城晚报的呢？”
“原来如此，自从高二下学期那年见你之后，我就再也没你的消息了。”诗诗说，一下子显得有点伤感，眼圈也红了起来，“至于我来海城的原因很简单，我姐姐姐夫在海城，我在晚报的工作是姐夫帮着找的。”诗诗说着看了我一眼，我感觉相当受用，这丫头知道感恩，我为她累死累活心也甘了。
“找个时间我们再慢慢叙吧，这些年我可憋了一肚子话要对你说，我们先谈工作吧。”董天宇对我和诗诗说，“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把采访的提纲简单列一下，我向林总汇报后，你再去采访他。”
这个林副总的派头不小啊，果然是大公司的谱，搞个采访还这么麻烦，我在心里对这个还没露面的副总颇有微词，不过，我眼下更关心的是诗诗的这位书生气息浓郁的小学同学，直觉两人之间不会仅仅是小学同学那么简单，诗诗为何见了他那么高兴，还红了眼圈，这其中一定有一段不为我知的故事，我得想办法将它挖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