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玉衡道君生于上界，天生仙体，在剑道的天赋上超越常人。又因生于仙魔大战鼎盛时期，因此他的成长岁月里烙刻下的都是战争的剪影。</p>

  常年的修行、练剑、征战循环往复，这场仙魔大战也在此期间渐渐进入尾声。同一开始人人皆战的局面不同，到了后期，“化干戈为玉帛”的声音愈演愈烈。</p>

  而对于玉衡道君而言，他却自始至终都是冲在大战一线的第一人。</p>

  每一次金戈相击，每一场征伐战役，无数的血泪胜利终于将他拱上了仙界第一剑神的位置。</p>

  只是受封剑神之位后，他却也越来越沉默。</p>

  唯有他的剑，一如往昔的凌厉。</p>

  直到，仙魔大战的最后一场战役。在最后赢下这场战争的胜利时，他的佩剑也随之断裂。</p>

  仙兵天成，一旦断裂破损便再也无法修复。而他也正如这断剑一般，仙身有损，陨落下界，自此上界再无第一剑神。</p>

  唐娇娇听着自家师父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完了他的前半生故事，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波澜壮阔的画面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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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了抿唇，问道：“师父，那个我听传闻说，你是因为仙魔大战导致手腕受伤，所以才再也不用剑了……”</p>

  玉衡道君悲悯地瞧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道：“谣言。”</p>

  “……”我就说他砍我的时候明显不像是手腕受伤的样子吗！</p>

  只是唐娇娇的吐槽还没继续，却听自家师父悠悠地再次道：“为师看上去实力这么不济吗？”</p>

  “呃，没有，我就……”她囫囵略过，心头刚升起的那几分崇拜感也因这话冲淡了不少。顿了顿，又接着问道：“那你是不是真的仙身有损才导致陨落下界的啊？”</p>

  “是，也不是。”</p>

  这话听上去模棱两可，唐娇娇眨了眨眼，再次问道：“那你到底是为何不再用剑了啊？”</p>

  “为什么想知道原因？”</p>

  “啊，想知道就是想知道啊。”唐娇娇挠了挠后脑勺又道，“若是师父不愿说便作罢……”</p>

  “因为没有合适的剑。”</p>

  “这样啊。”唐娇娇听着这话也深觉有理道：“也是，你之前用的是仙兵利器，下界就算再好的剑恐怕也入不了你的眼吧。”</p>

  “倒也不是。”玉衡道君说着，表情中带着几分认真道，“既无战事，何须用剑呢？”</p>

  “可是你是剑神啊！”</p>

  “不过是个虚名，你若想要，给你也可。”他说着轻笑出声，那笑中的嘲讽意味却与他平日的清冷截然不同。</p>

  唐娇娇怔愣地盯着他唇畔的笑，倏地道：“也因为没有战事了，所以也不再需要剑神了，是吗？”</p>

  她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揣测：“师父，你当年到底为何会仙身有损的啊？而且即便佩剑断了，可你毕竟赢下了最后一战，若是当时用心救治应该不至于会……落到下界来吧？”</p>

  玉衡道君听毕却是沉默了片刻，良久才缓声道：“我的确是因为受伤才落到此界中的。”</p>

  “是因为当时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吗？”唐娇娇略带惋惜地继续道，“如果当时能好好救治的话……”</p>

  “即便挽回一个我，此后又能如何。”</p>

  “……”唐娇娇被问住了。</p>

  是啊，此后又能如何呢？</p>

  他是战场上赢下的剑神名头，仙魔大战结束在即，他的贴身佩剑也断为两截，这样一个本就是被迫架上高台的剑神与其继续留下，还不如干脆离开，也算是给这个故事留下一个更凄美的句点。</p>

  唐娇娇沉默了许久，从一开始对自家师父的崇拜到后来虚无缥缈的阴谋猜想，最后又变成了感慨世事的无常。</p>

  仙魔大战绵延将近千年，即便那些上仙自诩阅历之深堪破红尘，但又怎知不会在这朝夕之中彻底颠覆一开始的想法呢？</p>

  人心之变，向来如此。</p>

  **</p>

  唐娇娇正兀自想着，冷不丁却被自家师父敲了敲脑袋道：“小丫头，别想太多。”</p>

  “师父！姑娘家不能敲头的！”</p>

  “有什么不能的，筑基之身也敲不坏。”玉衡道君说着，面色也稍有缓和道，“不过为师也要多谢你才是。”</p>

  “谢我？”</p>

  “若非你当日强闯结界，恐怕为师此生都不会再想拿起剑了。”</p>

  “？？？”唐娇娇愣了愣道，“强闯结界？”她说着，脑中不由回想起第一次来到后山的情景……</p>

  想着想着，她不由将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等等，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刺穿结界的话，师父你也不会再用剑了？”</p>

  这个事情的意义在于，如果玉衡道君从那次开始就不再用剑的话，那她前面那几顿揍也都不会挨了。</p>

  也就是说，这是她自己种下的因，然后自己尝了这倒霉果。</p>

  这么想着，坐在对面的玉衡道君也认真点头道：“你那次不服输的气势，像极了我第一次输了对决后同人理论的样子。”</p>

  “……”别说了，让我缓一缓。</p>

  唐娇娇有些欲哭无泪，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而且这石头还是延时的那种。</p>

  “不过……”玉衡道君没理会她突然的奇怪情绪，倏地问道，“你可想飞升上界？”</p>

  “我吗？”唐娇娇缓了缓情绪，这才认真答道，“我肯定是要跟着师姐的，师姐去，我就去。”</p>

  “你是说四灵谷风家的那个？”</p>

  “嗯！就是她！”唐娇娇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想师姐也应该会想飞升上界的，所以我应该也会……”</p>

  她说着顿了顿，又看向自家师父轻声道：“师父的话，是不是更想留在这里的？”</p>

  玉衡道君却没有回答，似是沉思一般。</p>

  唐娇娇看着他如此反应一时也不敢打扰，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也对自家师父有个大致了解。</p>

  他本就是从上界失意后这才留在这里的，原本以为他是受了伤无法飞升，但现在来看凭他的实力想要即可飞升上界恐怕也不是难事。</p>

  唯一的，就是看他想不想罢了。</p>

  但上界那些人从前就不待见他，更何况是此刻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但即便如此，唐娇娇心里却始终替他抱有一丝不甘心。</p>

  自家师父以一己之力拿下了仙魔大战的胜利，为上界换来了近千年以来不曾有过的和平。可是他自己却因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断了佩剑、降了修为、陨落下界，而那些因他得利的人却能好好地留在上界坐享其位。</p>

  凭什么？</p>

  她越想，心中的那丝念头就越盛：既然师父也说是因为自己才重新再用剑的，那当自己为他重铸佩剑、再塑仙身的话，他或许也愿意再登一次上界，再一次展现他第一剑神的辉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