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眼见尸灵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用手电筒向上照去，只见那树的枝叶十分葱郁，叶子的颜色比一般槐树要深一些，而且，我赫然发现，叶子虽小，但有些竟呈现出人手的形状！
耳边风声依旧，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害怕，至少不能让怀中的女孩瞧出自己在害怕。无论是多么恐怖出乎意料的环境，做为一个男人，我必须给她依靠。
我勉强笑了两声，说道：“没什么，有我在呢。快把手电捡起来吧！”说着我弯下腰去拣掉落在草丛中的手电。
那手电虽然掉在地上，但还亮着，亮光穿过茂密的草丛斑驳地投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我不经意地顺着亮光望了一眼，不禁一下子愣在那了。
手电筒电光所触及的地面远处，就在那翠绿的浅草从里，一双幽幽闪着绿芒的眼睛正在与我对视着。愣了片刻之后，我“啊”地大叫一声，拉起兰灵的手就往坟场外面狂奔出去。
相信每一个普通人见到这种场面都会害怕。就算胆子极大，我的捉鬼本事可是一点也没有，甚至我根本就对鬼神的存在将信将疑。
虽然兰灵自称学了《易经》，但是学歇脚经的人只会信一些玄妙的东西，比如佛学，比如香火，比如命运，但是鬼神可不在一般易学学者所信的行列之中。
古代的易学，最初的理论都是朴素的唯物主义，而绝对不是唯心，而且易学演化下的各命理分支，唯心的东西也不多，至少都是以朴素唯物主义为基础思想。
就连兰英说的妹妹学的命学，也属于人的生命发展规律，跟自然界的各种规律实质是相通的，只是因为无法用科学手段来表述才会被崇尚科学的人们排斥。
而他们口中所称的气场，跟人们后来所发现的电磁场是同一类东西，只是不曾被感觉到罢了。
人只有五感，所能感觉到的东西实在有限，而大自然又是何等丰富广博，岂止是这五感所能穷尽？这是我学习了伟人哲学思想之后悟出的一点体会。
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不是只有能用数字和公式表述的才是科学规律，过于复杂而未被完全发现的生命规律，用象征和演绎法来表示也未尝不可。
从这个角度讲，信命运并不等于信鬼神，占卜者也不等于捉鬼师，怕这种灵异鬼怪自然也很正常。
风猛烈地吹过来，哗哗撩动着两个人的衣衫。这一定是暴雨的前奏。我拉着兰灵一口气跑出了坟场，弯下腰大口地喘息着。
回过头去看，坟场中郁郁葱葱的乱草丛里，一束微弱的白光还在诡异地闪耀着。那是两人丢下的那只手电。
兰灵知道我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轻轻问道：“君子哥，你看到什么啦？”
“好像，”我一面喘息一面答道，“真的有鬼。我看到，一只蓝色小人，眼睛泛着墨绿色的荧光！”
我的话还没说完，兰灵又一次扑进了我的怀里，身子禁不住瑟瑟发抖。
我突然意识到，倘若真的有鬼，我这样拎着发光的手电在野地里站着，不是要成为众鬼觅食的第一目标？
想到这，我赶紧把手电关上，掖在腰间，然后伸出一只手揽住兰灵的身子，轻轻说道：“我们还是回村子避雨吧，今天的雨肯定小不了。”
兰灵轻轻的“嗯”了一声，紧紧地偎着我，跟我一起往村子的方向快步走去。天空中乌云四合，早已将星光驱逐得干干净净。
只有远处村子里面，还有点点微弱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走，刚刚走了几步，一道电光便倏然照亮了脚下的小路。
紧跟着轰雷阵阵，豆大的雨点毫不客气地落了下来，雨点由疏到密，将两人眼前的黑夜一层层罩在里面。
“去桥下避雨！”我说着，拉着兰灵往进村时候的那座小桥跑去。
“可是，那河里全是死人骨头！”兰灵急切地说道。
“雨太大，只能去那里避避了。”
“我宁愿在这里淋雨，也比在那受惊吓的好！”
“有我在呢，别怕！”
兰灵不再说话，紧紧跟着我向前奔跑。我不得不又打开了手电。后面的雨点在背后追逐，前面的雨点在身前开路，手电光到处都是一道道闪亮的水线。
终于到了桥下。河水还算客气，给我们留了一点站脚的空地，而这仅有的一点空地却要跟一块死人头骨分享。
在兰灵的惊叫声中，我一脚把头骨踢进了河里。我用手轻轻地拍着她柔嫩的肩膀，一遍遍说着：“别怕别怕。”
我知道，这女孩的胆子绝对不小，但刚刚接连受到的惊吓，却比她的胆子还要大的多了。
良久沉默，耳边只有桥洞外面的暴雨声。雨点打在地上，打在桥栏上，打在水里，打在草地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兰灵的心渐渐平静了许多，她抬起埋在我胸前的头，犹豫地问道：“君子哥，你听说过风水化气吗？”
我心下吃惊，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深奥的词汇。
有人称风水化气是易学最高深的东西，想不到小小的兰灵竟然也知道。我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还记得我跟一个老师学算命的事吗？她叫玄机子。我从他那里听说过一点。”
玄机子？！我一下子想起那个犯人朋友来。他说他的宝葫芦就是一个叫玄机子的人送的。难道说，那个犯人是兰灵的同学？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哪里会认识？再说，我的同学们都是女的。根本就没有男的。这个犯人，一定不是玄机子的学生。”
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个玄机子道行到底有多深。可是，我记得读过一位老作家写的书《玄机子志》，
难道这个玄机子的名字与那本文学名著有关？难道她也精通风水化气之术？我禁不住问道：“她会风水化气？”
兰灵摇摇头：“我想她不会，但不知道她从哪听说来的，经常讲给我听，我的风水知识也是跟她学的。
“据说墓地里的气场，如果某种五行过于强盛的话，尸气就会跟这种五行之气化合，形成尸灵。”
“尸体之灵？有这种事？”我吃惊非小。
“我之前也一直不信的，只是当笑话听听。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块坟场就极有可能已经或正在形成尸灵。”
顿了顿，见我沉默不语，她继续说下去，“坟场本是土旺之地，本来水气在坟场不容易独自坐大。
“但这河水地势奇特，渗入墓地太多，过量的水气又滋养了木气，木气的崛起又克制了土气，土气弱而水气无制，又有源源不断从上游带下来的生命气息，与尸气化在一起恐怕只是迟早的事。”
兰灵的这番分析，便是基于中国古代五行生克最基本的理论。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这坟场的五行制衡主要发生在水木土之间。水盛则木华，木华则土虚，土虚则无力克水，而水是活水，源头不断，所以失去制衡而坐大。
我沉吟半晌，问道：“你是说，刚刚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是尸灵？”
正在这时，桥洞外的暴雨声里，隐约传来一阵锣鼓声，还有，哀怨高亢的唢呐声。
两个人同时听到，都在那里怔怔出神。半晌，我才问道：“如果那是尸灵，这锣鼓唢呐齐鸣的声音又怎么解释？”
“如果说死人是保有记忆的，你信吗？”兰灵小心翼翼地问道。
“死人？死人怎么会有记忆？这又是听玄机子说的吗？”我讶异地问道，一面又对玄机子的来历大感兴趣。
“嗯。据说，死人在入棺之前还能感受到周围的东西，所以倘有野猫或者什么异物刺激的话，常常有诈尸现象。
“但是死人的记忆是迅速减退的，她没有生前的意识和头脑，只能记住当前周围发生的事情。
“盖棺之后，那尸体的大脑中只能残留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那就是入殓时的锣鼓声和唢呐声？”我自小在农村长大，农村所残留的葬礼习俗我比较了解，因此经兰灵一说明，我便立刻明白过来。
“我想是的。”兰灵点了点头，“还有，葬礼上人们匍匐跪拜的景象。”
我想了想，说道：“死人的这点记忆会随着尸气与水气化在一起，使尸灵具备死人最后的记忆，才会制造出这样的声音。应该是这样理解吧？”
“嗯，很有可能。”
“照这样说，”我沉思了一下，“那些尸灵是不会伤人的，葬礼上一般不会有打架斗殴的暴力事件发生。我们不妨回去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兰灵点了点头，便又伏在我的怀里。
经过这一番分析，我心里的恐惧感消失了不少，于是对莲歌儿的愧疚感又自心底升起，散入了身体的四肢百骸。
我一直处于这样矛盾的情感之中，接受不了莲歌儿，却又无法一下子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