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送死
对老爹这种态度，百里稷其实已经习惯了。反正他那老爹觉得，全天下的错都是他在犯错呗。
所以，他便面不红心不跳道：“嗨，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奶妈的安危吗？本来我们在家好好休息，结果奶妈却说要突然来找你。雨又下大了，我就只有出来找她了。”
百里涉长叹一口气，正欲说什么间却被护送他们的一个兵丁给打断了话。
“我说百里涉，你和你儿子还是等会儿再叙旧成吗，你没看到你们和大部队已经隔了好远了吗？”
百里稷一看，说话的居然是那老熟人兵丁甲。便咧嘴笑道：“甲大哥，是你啊。”
兵丁甲也是嘿嘿一笑：“我说小魔王，这几天前的事儿你可甭怪我。你知道我们这些当兵的为的可不就是能成为上民么，所以那魔族的命令我得听啊！”
百里稷还没有说什么，百里涉却面色一沉问道：“逆子，前几天你又犯什么事了？”
见状兵丁甲有些奇怪道：“嘿我说老涉，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这小魔王偷馒头的事，不是你让你兄弟呼延辛拿了金子来赎人的吗？”
说罢，兵丁甲竟然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事，说到精彩之处，他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这小魔王啊可真是命大，就差一点，差一点就会被刻字送到奴民营里卖喽。你想啊，我好歹也和你们有些交情，所以就尽可能帮忙拖延时间喽。还好那呼延辛来得即时！”
原来如此！
百里涉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倒真的想在百里稷的脸上来上那么一巴掌。
但有外人在，百里涉也只能忍着怒意勉强道：“你就留在这儿，奶妈说要给你带点吃的，等会我们再把话说清楚！”
说到了奶妈，百里稷心里面对她也就只有深深的叹服。
这奶妈也真是神了，大风大雨都不怕，甚至连水伥和灵兽都奈何不了她。
如果不是百里稷知道他奶妈只是寻常的普通人，倒可能也真的会认为奶妈是一个隐居在此的高人。
但百里稷相信她不是，因为在和奶妈朝夕相处的这十几年里，奶妈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们总是朝夕相处，奶妈也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可是她，偏偏能从危险重重的安康路出来，还毫发无伤。
“她运气也太好了吧！”
百里稷心里想着，等到他回过神时，却发现父亲已经随着那队人远去了。
倒是那个兵丁甲，却很意外的一直留在原地，他像是痞子一样双手环抱胸前，右手却拎着他的佩刀，正歪着眼睛看着百里稷。
百里稷浑身打了个哆嗦，问道：“你想干嘛？”
兵丁甲只是幽幽道：“我再过三年，就在这傀儡军里服役十年了。”
对人族来说，当傀儡军唯一能吸引他们的优势，便是能安稳服役十年之后便能成为上民。
沉默了一会儿，兵丁甲又道：“小魔王啊，你老哥我从小在流民家庭长大。你知道上民这身份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百里稷没料到兵丁甲居然有时间来和他聊闲天，只好随意附和道：“是啊，那可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当上民，然后一辈子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兵丁甲却冷笑一声，任凭雨水将他浑身上下湿透，仿佛是这样就能让他说的话冷然几分。
“小魔王，大爷我知道你在嘲笑我。但你以为你比我又好得了多少？你看你那老爹，如今还不是乖乖给魔族办事？啧啧，这次还不是去阻止水患！哼，其实，那不就是送死吗？”
“你！”百里稷的胸腔顿时被愤怒填满，他看向兵丁甲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但兵丁甲却打断了百里稷的话道：“算了算了，大爷我现在不是跟你说这个的。我问你，你当真在安康路看到了水伥了？还有灵兽？叫，叫什么水虎兽来着？”
百里稷虽心中不悦，没好气道：“对，水虎兽，小爷我还揍了它一顿！”
“哈哈哈，你小子真的会吹牛！”
兵丁甲干笑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那老爹是去送死吗？三十六个顺民和流民去阻止水患，却只是派了我和另外五个兄弟去保护。那些魔族老爷们啊，竟然是一个都没去！”
“他们怎么能这样！”
百里稷的心又悬了起来，这种行为不是送死还能是什么？魔族和人族傀儡军之间的差距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这一次魔族竟然没有派遣一名魔族士兵前往保护那些阻止水患的顺民流民安全，这不就是让他们送死吗？
“这你们也答应？”百里稷怒道：“那些可是水伥啊，更别提还有那灵兽了！你们能有办法吗？”
兵丁甲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一不留神，他的头发被大雨冲乱，极为凌乱散落在肩膀上，看起来非常狼狈。
只见兵丁甲自嘲笑道：“我他娘能有什么办法啊，你以为我能说了算？我只是一个小卒子而已！这些魔族老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敢有半个不字？”
忽然间，兵丁甲似乎变得十分惆怅，和之前那副恶人形象有着天壤之别。那双默然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有些深邃起来。
也许，这就是身为傀儡的可悲之处吧。
百里稷一时之间被兵丁甲弄得有些哑口无言，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兵丁甲歇了歇便又道：“嗨，我跟你一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说这干什么呢。我是想问你，你刚刚见过多少水伥？”
百里稷还真的没有怎么数，只好根据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不确定道：“大概有二十七八个吧。”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不要忘了，还有水虎兽。”
“我的老天啊”兵丁甲发出一阵惊呼：“那些魔族老爷们是真的不打算我们活啊，六个傀儡兵去干那二十七八个水伥，还有水虎兽？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百里稷有些不解，问道：“我记得，你们不是还有些人在安康路的上民区吗？怎么，他们不来帮忙？”
谁知兵丁甲却冷笑道：“他们？小子你忘了，这安康路的上民区，大水是淹没不了的。”
百里稷恍然大悟，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呢？
他又看了看兵丁甲，正好和兵丁甲的目光对视。这一刹那，两个男人居然在心中有了共鸣。
黑啊，真他娘的黑啊。
“我的那些同袍啊，既然水患不会蔓延到上民区，他们干嘛还要自讨苦吃去救水呢？再说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又没有谁的家乡在这鸟不拉屎的平洲城，谁不想安安稳稳活下去？”
说完兵丁甲拍了拍百里稷的肩膀，摇了摇头后便朝着前面的队伍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