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定金

  一路长跑,浑身湿透。最近以来第一次这个点数跑出门,可真热啊,在心里戏谑:太阳你还是别出来了吧。

  随即用指尖一顺眉毛,全是汗,汗液还会腌到眼睛,我又想起昨晚被尿了一身的场景,不愿细想。

  这时,火红的巨云似乎停止了扩张。

  太阳在它的斜上方,让它整体映染着金色的光辉,变成了金熠熠的黄金之云。

  它现在看上去真的就像个庞大的金火凤凰,飞在天上,壮观得震撼人心……要是手机还在,我一定会拍照的。

  路过上次藏东西的垃圾分类站,这里的垃圾经过太阳暴晒,散发出地狱般腐烂的恶臭。匆匆来到泡面摊,打算直接上去二楼。

  “——喂喂喂!干什么的?”

  被正在吃面的老板拦住。

  “我找人。”我满头大汗,衣服领口下面湿浸一圈。

  “找谁,找什么人?”

  “昨天二楼一位大哥,好像是这里管事的?金色寸发,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链……”

  “找我儿子?”

  老板打量了我一下:“什么(事)——?”

  ——还没听他说完,见老板娘从后面出现,我急走上去。

  “——老板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昨天来过这里吃面,当时你还给我夹多了两块豆腐。我今天来找你儿子是有急事。”

  没想到,她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每天来的人这么多,我哪记得你谁谁。”

  老板娘变得这么冷漠……我有些受挫。

  老板见我不出声了,面露疑虑地对着楼上喊了一句:

  “邓毅——!有人找你——!”

  没过多久,昨天那个老大哥走下楼梯,从屋檐底下出来。

  “找我?”他看了我两秒,仰起头:“哦!你不是那个,谁嘛。从我这里赢走不少钱的那个。”

  “大哥,我想求你办件事。”

  “说。”

  邓毅盯着我手上拿的东西,又晃了一眼他爸和他妈:“来,上来说。”

  今天楼梯上没人站着了。

  来到了楼上,一个人客人都没有,而且场子还没收拾打扫,酒冷香落,再配上安静的飘在空中被光照射的尘埃,真有种莫名凄清的美。不知道是因为这次来得太早还没营业,还是那朵云的出现将所有人都吓跑了呢。

  继续往里走,去到上次偷偷走进的那条走廊里,一直走到尽头才停下。门是开着的,我跟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放了几张沙发,中间一张小圆桌,桌上有烟灰缸、烟、打火机、几副没拆封的扑克和两张写着字的纸。靠墙那头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在那站着,好像在烧开水。在他一旁放电磁炉的桌上方,隔着不到一米多的距离打开着一扇小窗,褐色的窗帘只拉了一半,风从外面扑腾扑腾地往里吹。

  我话不多说,直接挪开面前桌上的东西,将手上拎着的大袋放上桌的一侧,打开:“这是食物。”紧接着又从背包里掏出另一小袋:“这是钱。”

  我留了一手,只是公园捡来的钱全额。

  他不说话,而是用面部表情来示意:眼睛睁大05秒,头部跟着微动,像是“嗯?”了一下,又好像是让我继续说的意思。

  “我有样东西昨天走在路上被人抢了,想你帮我要回来。”

  听后,邓毅即刻舒展眉头,一边往后面的沙发上仰靠:“什么东西。”

  “一把刀。”

  “一把刀?”他话说到一半,朝着在厨房泡茶的那个人,扬了扬下巴,又转过头来低声问我:“什么刀?”

  那人给我沏上茶来,可能只是白开水吧。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开始一顿描述:

  “呃,一把小刀,准确来说是一把匕首,看上去尺寸有点像是水果刀?上面还镶了一块玉石,特别好看。不过好看还是次要的,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猜测他这种人应该会比较重情义之类的,便补充道:“——甚至比继承了好多代的传家之宝还要重要。”接着,我还叫他搜我那条之前发的微博,上面有照片。

  “你没手机么。”

  “手机也被他们抢了。”

  “哦这样,所以,你说的这把刀比你手机还重要?”

  “是啊!”

  他拿出手机,按我说的关键字搜了之后看了看,从上扫下,很快看完了。低着下巴看我:“这是真刀?”

  “真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看了照片也觉得是我修过的?

  他听后没过一会就笑了,露出一种懒散粗鲁的笑容,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一边说:“这多新鲜,先别说大海捞针的怎么找……”他身体往前仰一边撩开了我放在桌上的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食物:“怎么这么多鱼仔?”小声说后又稍稍地瞪了我一眼,好像不太满意。

  接着他又拆开那袋钱,看了看,随后整个人又仰回到了沙发上:“你这点钱哪够,我们是专业的。”

  我打算骗他,激动地说:“哦,这只是定金!要是只用人格担保,你信不过我的话,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事成之后我一定会给你更多的。”

  怕他不信,我继续补充:“因为看你这里这么多泡面,我也不知道你对物资感不感兴趣。如果你要更多的话,我家里还有,因为之前提前就备好了,现在冰箱和厨房都是堆满的。吃的喝的都有,就来的时候实在没那么大的袋子搬过来。”

  他看向窗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我双手合十,又再重重地哀求一遍:“我真的已经尽量了!求你了大哥,帮我这个忙吧。”

  他突然起身,来到窗前,看着这片天空。片刻后:“这朵云你没看见么,我现在可没心情帮你。”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和他并肩一同望向这“金火凤凰”,我不知怎么劝说才好,心里开始捉急。听他又说了一句:“现在时候不对……”说得特别没有精神。

  我脑子一直转,仍在旁边试着继续说服着。

  “——一朵红彤彤的云而已,一时半会能有什么灾难。没那么快的。要是有,那也是天上的事,相信国家很快会解决的。”

  他看了看我,又向另一头慢步走去,让我觉得这番解释丝毫无法起到任何作用。我唯有站在原地,毫不顾及颜面,低沉地说:“求你了。”

  他侧过身,对着墙壁,抽起烟。一阵沉思过后,一个字“行吧”答应。我心中如获大幸。与此同时,在一旁站着的那个随从也听到了。

  他从厨房走过来对着我说:“这事一个人可搞不定啊,所以你要请的,是一个团队。”

  刚才没仔细看他,原来他有一只黑黄浑浊的眼睛,左,右,是右眼,好像完全坏死掉了。靠近过来怪吓人的。

  邓毅听到下属的呼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浊眼人:“团队应该按人头翻倍?”

  邓毅:“他们醒了没。”

  浊眼人:“叫就是了。”

  我听后连忙打断:“按人头翻倍恐怕不行……”但是又想到,反正都是说谎,怕什么?又立马修正:“不过大概来说,还是够你们分的,嗯够的,绝对够。”

  邓毅:“多少个人都够?我不信。”

  一下子我也算不清楚,多少算多,多少算少,只能反问他:“这事需要这么多人?”

  邓毅用烟点了点烟灰缸,没有回应我。他好像对这个临时追加的条件也不太关注,不想我难堪,便选择放弃追问。

  反而是那个浊眼人还在叨叨:“小子说好了啊,可别耍花样。”

  “我能信任你么?”邓毅突然看向我说。

  能感受到这个眼神里有一股压迫力……我心想演戏要做全套,为了能让它回到我身边,我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当然,当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邓毅坐回沙发,并单手示意让我也坐下。比起刚才那随意模样,他现在腰杆挺直,好像要开始一段正式的咨询环节:

  “ok,知道是什么人抢的么,在哪抢的?”

  我坐下:“我不认识他们。大概有七八个人吧,当时夜深,感觉他们长得都差不多。噢,有一个挺壮的,身上有纹身,另外两个发型有点杀马特…特别是带头的那个人头发是银色的…我没有说你金色头发杀马特的意思啊!我意思是他那银刘海都快戳到眼睛里去了。对了,他们还有一条狗。在哪抢的,当时我是走去豪景花……”

  邓毅还没等我说完,就挥手打断了我:“长得都差不多?你这什么记性,染头发、纹身?这种人县里不少啊。”

  “……”我沉默,一边努力回想出更多的细节。

  “继续说,豪景花园是不是。”

  “对。”

  邓毅好像在琢磨着什么。

  站在一旁的浊眼人问道:“狗?什么狗。”

  “我分不清是什么狗,身上的黑毛白毛五五开,蓝色眼睛,”我用手势比划:“大概有这么大吧。叫得也很大声,一直叫。”

  邓毅:“阿拉斯加?哈士奇?边牧?”

  浊眼人凑过去跟邓毅说了一段悄悄话。

  邓毅:“黎成彬啊——?”

  “对…”浊眼人小声点头哈腰地应道。

  “你直说不完了吗,你怕他听到个锤子,他就一个小孩。”从邓毅眼神里流出蔑视,那浊眼人则尴尬一笑,赔礼不是。

  随即邓毅兴奋地拿半根烟指向我:“知道了,跟我来。”

  眼前的烟道缓缓向上。

  楼上的人被叫醒,很快我们就出发了,走在路上的途中又有人临时加入进来。

  就这样,邓毅带着十几号人走在路上,人人都抄上家伙,木条,钢棍,也有人拿着小刀,还有一个直接扛着一把铁椅,只有我和邓毅是空着手的。

  一群人像要打群架一样…不对,好像就是要打群架?总之我是第一回这样,这种体验还挺奇妙的,有种当“老板”的感觉。

  但走了没多久,就开始觉得腿脚发酸,困意来袭……是因为到正午了吗,还是因为这两天把我累得够呛。匕首不在,我的行动力明显不如之前那样“来去自如”般的轻盈了。不过我相信只要它回到我身边,这份疲惫就会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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