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龙虎山上有神仙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龙虎山上有神仙。
活神仙。
可是，世间怎么可能有神仙呢？
在这个被信息轰炸，被欲望充盈，所有人都希望出人头地，所有人都盼望着一步登天的世间？
在这样浮躁的世间，即使曾经有着拒绝皇权的地位，高高在上的天师，如今也不再是无法触及的了。
当记者，媒体，领导到来，“他”会与他们轻松交谈，会讲一些无关紧要的笑话，会接受他人的赞誉，也会亲切地与来者合影留念，平常地就像是个顶着“天师”之名的百岁老者。
不像祖师雕像那般身披彩衣怒目圆睁，也没有不怒自威喝退邪魔的气场，并不是老顽童般鹤发童颜充满与年龄不符的活力，更不可能像龟仙人那样脱衣有肉。
总的来说，“他”既不高贵，也不威严，缺乏上位者应有的气势。
但是啊……不管看多少次，不管是十年还是百年，不论强弱，不管是谁，在见到龙虎山天师府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的时候，心中绝对都会升起这样的一种感觉：
他只是站在那儿，就仿佛与天地同在。
“对我来说，师爷就是那样的存在。”
以上，是向宇在徐四牵头的饭局上，听那位在龙虎山上待足十年的三代弟子张铭道在喝的酩酊大醉后，仍然能够一本正经发表的肺腑之言，可谓闻者皆叹之。
“……这个不实诚的小子。”
回归当下，向宇静立在一片青砖铺就的广场之上，身旁来往的游客偶尔是因为他出众的气质而驻足，更多的则是因为那位含笑等待在视线尽头，红墙黑瓦鎏金牌匾之下衣袂飘飘的老道人。
天地之大，山河之广，林海之密，殿宇之高。
不如一人，尽在一人。
失神良久，向宇忍不住低声笑骂：“这不是还在形容之上嘛。”
正是此时，清风一般的白眉白须老道微笑开口，目光温和声似甘霖：“向小友，贫道静待多时了。”
“哈，求人办事已是仓促，还害得您久等，晚辈实在是羞愧难当啊。”
没想到自己面子这么大，居然令年过百岁的张天师主动出迎，向宇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加快了脚步穿过广场来到门前阶下，于老道身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这才挺直了腰杆正视对方。
自然。
真的很自然。
这是向宇在近距离下对于这位异人界中位于顶点的传奇人物的第一印象。
“这就是‘绝顶’吗。”向宇内心暗自思量：“天下第一的修为不光体现在实力上，从行走坐卧处世为人都能体现出境界。而眼前这位……走的是自然之道。”
道法自然。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百年的修行，从感悟先天之炁入门，掌握这份神异力量的同时也等于打开了向体内探索，向天地问道的大门，一步一落，一点一滴，有条不紊孜孜不倦打磨自身的“性命”，逐渐掌握自己的身心，直到回归自然，回归最朴实的强大，回归自己所追求的道理。
名不虚传？
名是虚的。
审视完毕，向宇长叹一声，二次躬身：“呼……只能说，五体投地。”
面对这份敬意，身为凡夫俗子的老天师欣然受之。
无需招呼，沿途人群仿佛心有灵犀般自动分开，一行人得以移步殿内。
在礼仪性的游览参拜过后，向宇与老天师二人撇开随行的几位龙套，在一间偏室内相对而坐，没有提起过此事的向宇知道，这应当是赵方旭提前为他打了招呼的缘故。
拿起向宇为自己斟上的茶水，老天师悠悠开口：“虽然赵先生已经简略言明了小友的来意，不过比起旁人，老夫还是更想听听向小友自己的叙述，如何？”
“当然，寻医必先问诊嘛。”向宇打趣一句，随即开始介绍自己此行的真正来意——镇压体内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霸王之魂。
既然先前在飞机上已经利用驱邪符咒成功过一次，向宇相信，以降妖伏魔为本行的天师府一脉肯定能够帮到他，而作为继承了道统引领一派，修为高深到令人叹服的老天师只要肯出手相助，定然能够手起刀落，药到病除。
不说十拿九稳，也绝对能形成稳固的保障。
总的就一句话：拿捏了。
不好意思哈大霸，咱俩的架到此为止，我这边就算鸽了奥。
怀着这种心情，向宇朝着老天师恳切开口：“因为有要务在身耽误不得，还望您能够出手相助。”
看着神色认真的向宇，老天师也不急于回应，拈须一笑：“呵呵，小友莫急，既然来到此处，便是缘分一场，老夫自当知无不言，不过你也说了，此行前来是为求医，这望闻问切都还未走完，何须急于一时呢。”
向宇失笑点头：“您说的有理。”
老天师转而问道：“不知小友师承何门？”
向宇有些奇怪：“野路子而已，不值一提。”
“哈哈，什么野路子能使小友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那也算得上高明了。”老天师上下打量着向宇，神情之中流露出赞许：“不过也是，生得这样一副根骨，可谓奇才，不论修行什么法门，也会事半功倍吧。”
修为被堪透，向宇并不意外，毕竟以老天师的观力，整个中华家能与之并列的都不知道有没有，自然能够轻松看出他平日里隐藏在肉体之中那超规格的膂力。
老道的眼缝狭长，可里面却透出一线明光：“都是走打熬体魄的路子，小友给我的感觉，与那位豪杰那如虎非常接近呢。”
“您这就言重了。”向宇立即摇头摆手：“那前辈无论地位人品实力在圈子里都是响当当的，哪里是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碰瓷的。”
他的语气神色肢体表现全都符合“谦逊”这个词汇的含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嘞。
老天师也不多做解说，白眉轻挑饶有意味：“嚯，名不见经传啊……”
向宇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这个……咱们还是说回到我身上吧，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关于我？”
谁知老天师稍加思量后不紧不慢地摇头道：“唔，要说问题，其实倒也没什么了。”
啊？没啦？（书友疑惑）
出乎向宇的意料，老天师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束这场对话的意思，明明俩人线下私聊才几分钟，老道都还未深入了解向宇的情况，这就撂挑子了？
不是，就算是街边算卦老头都得要个生辰八字再开始现编啊？这望闻问切还是您自个说的呐！
“您……”大为不解的向宇才要问起缘由，耳边便传来了老天师的补充。
“老夫不再多问，一是因为小友身份，能详尽回答的恐怕不多。”老天师将心中考量缓缓道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没来由的，向宇却从这位百岁老者，深不可测的高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的期待。
“至于第二嘛……依照小友所说，此行前来，是为求驱除邪祟。”
直视着腰板挺直，面色逐渐凝重的向宇，老天师微微笑道：“可如今看来，似乎稍有出入？”
向宇保持着正色，手掌握住了扶手：“那，依您所见呢？”
“老夫之见啊……”
老天师露出一个极富深意的笑容，此刻的他在向宇眼中，身着白袍的身形轮廓竟挥发为烟变得愈发高大而虚幻。
当是时两抹有如实质的目光自老道微张的眼眸之中投射而来，向宇顿觉自己如同天灵出窍般，从四面八方完全无死角地被这透彻光亮所笼罩。他正震惊于为何对方会在此时无缘无故释放气息，老天师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不能自制地浑身一颤：
“依老夫之见，向小友你，从开始便不应存在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