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黑哲也合理怀疑、不、不用怀疑, 他完全可以笃定，森鸥外是故意的没跑。</p>
两人的关系很是微妙，四年前的坦白后, 得知黑哲也性格受到很多那位德国军官影响的森鸥外，彻底将他当做日常能闲散唠嗑的退役老军官。</p>
共同语言很多，但受敌对关系的影响，撇去首领与干部的身份, 无伤大雅的小算计始终混杂在两人的日常内。</p>
被叫住的樋口一叶表情错愕, 生了锈的机械般，把僵硬无比的脖转了90度，隔墨镜, 视线终与个头很高的黑高中生交汇。</p>
“正太？！”</p>
听到青年的声音时，樋口一叶已经深感不妙，如今不妙的预化为现，只让她心脏被攥紧似的，嘭嘭嘭跳得飞快。</p>
樋口正太, 自她加入港口黑手党开始就没怎么见过的弟弟。</p>
两年以来，樋口一叶只依稀记得他在京都一所偏差值极高的高中就读, 假期全心全意扑在社团活动上, 与工作忙碌的自己很久没有见过面了。</p>
原来就是在洛山吗？！跟黑干部现在同所学校？</p>
黑干部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是中原干部，也很难分辨出他在想什么。</p>
报告被自己的亲弟弟打断, 如今他正顶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不悦来，但樋口一叶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浑身一僵再僵。</p>
理智告诉她，首领的用意不要擅自揣摩, 但自己当前的处境，不得不考虑最糟糕的展。</p>
擅自袭击侦探社，抓捕人虎失败，到最后甚至弄沉了艘运输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芥川前辈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在她眼中，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p>
即便如此，首领也在派她前来传讯之前特地召见过，语道破核心。</p>
最近系列事情办得太不光彩了，让组织蒙受损失，归根结底，是自己并不适合黑手党这份职业。</p>
见樋口一叶心情似五味杂陈，慌乱渐渐占了上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迫切想要介入两人谈话的高中生尽快离开，又苦于干部没话，不敢轻举妄动，心跳频率急剧飙升。</p>
纯粹是急的。</p>
黑哲也没有为难她的想法，自二者五官部分找到些许相似度后，递出台阶道：“亲人？”</p>
樋口一叶慌忙点头：“啊、嗯，是我弟弟。”</p>
这反应不对劲。</p>
黑哲也自认是干部中很好说话的人，基本不记仇，也不怎么理睬框定阶级的条条框框。</p>
只是性格使然，他无法向中原中也样跟部下打片，闹起来甚至完全无视掉干部的身份，“以下犯上”的自然而然。</p>
到自己这能稍微收敛点，却不会收敛多少。</p>
尤其像樋口一叶这种，芥川以外事情始终缺根筋的类型，在自己眼前不看空气的次数从未少过。</p>
有干部在场，却只给芥川龙之介人备茶就不说了，干部讲话时还能光明正大咔嚓咔嚓吃仙贝，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的人，放眼全组织，也只有她一位而已。</p>
黑哲也压根不在意这些小细节。</p>
反常的是，以樋口一叶的性格，谈话突然被自己的弟弟介入，不该让她慌乱到这种地步。</p>
观察人类，算是黑哲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脑里稍微转几个弯便可得出结论。</p>
他心中有了定夺，试探道：“被训斥了？”</p>
“……”</p>
樋口一叶不说话了。</p>
被洞察算不上好受，黑干部又是组织中出了观察微表情的好手，刑讯时遇到难啃的硬茬，基本会交由他出手。</p>
正因为如此，她压根没想过能在对方面前隐瞒。</p>
最后，樋口一叶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神态愈萎靡了。</p>
当亲弟弟的面，不好说太多。</p>
黑哲也能读懂这种顾虑，森鸥外是个合格的首领，别看平时不调，认真起来，给人的震慑力可不小。</p>
他叹了口气，安抚说：“那个人想搞震慑或者威胁这套，不会如此迂回，放心好了。”</p>
“那个人？”为樋口正太的青年皱了皱眉。</p>
要论在场最无法理解现状的人，非他莫属。</p>
许久不见的姐姐神情慌张，对一个看起来是一年级的洛山学生态度诡异。原本似乎在聊些什么，被自己认出后，慌张更上层。</p>
且不说她从横滨特地赶来京都做什么，光是这种男一女在学校树下的场合，就足够诡异了。</p>
黑哲也不痕迹瞥了眼满腔疑惑的黑青年，考虑到无良首领乐得看到的展，不想顺他的意愿走，索性半阖眼，微微欠了欠身。</p>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失陪。”</p>
横竖樋口一叶过来也没有要紧的事，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尴尬，不如趁早离去。</p>
“等、请等下，黑先生！我还有话没说完！”</p>
见此场景的樋口一叶愈慌乱，她无法从黑哲也的表情中判断出他的情绪如何，下意识的，将在组织中的称呼叫出口。</p>
在日本这种前后辈礼节严苛，几乎人人都想着不在礼节问题上出差错的环境下，位步入社会已久的年女性，会称呼看似毫无瓜葛的普通高中生为先生，口吻尊敬，本就是极为反常的事。</p>
因为外人并不知道黑哲也的干部身份。</p>
樋口正太显然也被吓得不轻。</p>
他当然了解自己姐姐的性格，平时那么熟稳重的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p>
青年的目光不禁落在表面看毫不起眼的黑哲也身上。看身形格，像是今年才入学的新生，意外给他种莫名的熟悉，总觉得似乎在篮球部内见过相似的人，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p>
然而不等他回忆起熟悉的来源，某个荒诞不已的念头，率先步于心底蔓延开来。</p>
他隐约听姐姐跟家人争执过，父母让她放弃现在的工作，只因为所谓的航运只是噱头，那个公司的真面目是……</p>
“难道这是姐姐──”所谓黑手党组织里的人？</p>
樋口一叶大惊失色，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暴起澄清：“才不是那么回事！我的心完完全全属于芥川前辈！！对其他男性一点想法也没有！”</p>
“……不是想问这个。”</p>
围观的黑哲也：“……”</p>
他不得不驻足，视线终于变得微妙起来，心累感油然而生。</p>
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芥川总是训斥这位部下了。</p>
因为是真的很吵。</p>
“亲姐弟的话，或多或少知道的职业吧。”介于方才那阵爆式的澄清，在附近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黑哲也终于忍不住提醒道。</p>
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的樋口一叶一愣，旋即立刻躬身，鞠躬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p>
“十分抱歉！”</p>
黑哲也轻叹着，没有遮掩自己的目光，不带敌意地瞥了眼基本确认猜测、正紧张不已的樋口正太，未在第时间言语。</p>
除了赤司君以外，洛山内第二个知道自己跟黑手党联系的人……</p>
倒不必太过在意。</p>
“放心好了，我不是樋口桑的直属上司，没有直接命令她的权利。简单来说，大概是职员与社长家公子样的关系，会有工作上交接的必要。”</p>
他将自己套入表面展露的身份，语气坦然，示意面前两人放心。</p>
又想到樋口一叶似乎还有未尽之言，补充道：“现在这种状况也聊不了，还有什么事回头邮件联络。”</p>
“是……”</p>
老说，黑哲也对樋口一叶没什么意见，她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也是组织对她力的认可。若首领真把她当做弃，来传信的任务恐怕都不会有了。</p>
身为职场上的前辈，他或许可以偶尔提点一下。</p>
于是黑哲也驻足，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不痕迹安抚道：“樋口桑也不用想着改变什么，继续保持就好，心意向芥川君没什么不对的。”</p>
肉眼可见的，原本神情还颇为萎靡的樋口一叶，眼底终于亮了起来。</p>
“是！”</p>
──</p>
樋口一叶的到来，没有对黑造太多影响。</p>
虽说从入校开始，黑哲也就成了光明正大的“家里有矿”塞钱特例，托身稀薄存在感的福，真正能记住他的人，没有多少。</p>
骚动很快会过去，樋口一叶心里也清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同样会警告她的弟弟。</p>
不过是一则小插曲罢了。</p>
待图书室闭馆，黑哲也自空荡荡的走廊回到宿舍。起先为了图清静，校方在征求过意见后，特地给他安排了单人单间，选择没有住满的宿舍楼层最末端。</p>
好处在于无人打扰，没谁会越过排空房间前去走廊尽头，方便黑哲也独自行动。</p>
少年的脚步在门口处驻足，隐隐有微弱光亮，自门缝处透露。</p>
屋里有人。</p>
“赤司君？”</p>
即便早就知道等在自己宿舍的人是谁，有权拿到宿舍钥匙的，也只有洛山如今当任学生会会长，黑哲也的语气还是略显迟疑，以自己的性格习惯，恰到好处表现出了疑惑。</p>
虽说是单人居住，洛山标配也是标准双人间。见黑哲也什么都没说，径自落坐在对面床铺上，副认真听他言的表现，赤司征十郎轻声问询道：“洛山的节奏，已经习惯了吗？”</p>
黑哲也慢慢吞吞点着头：“或多或少吧。”</p>
赤司征十郎：“……”</p>
“赤司君怎么了吗？”</p>
不再卖关子，红发少年深深凝视自高中开始便一路奔赴向糟糕方向的黑哲也，眸色微暗，道出自己来这里的本意。</p>
“今年全国大赛场地在大阪，哲也，也跟队。”</p>
黑哲也没有应声。</p>
预料之中。</p>
撇去那些糟糕不已的过往，赤司征十郎的本质，其实是一位十分温柔的人。</p>
有些事身为当局者看不出来，旦抽身，仔细研究过前队长资料的他，不难掌握赤司征十郎国中三年的心路变化，甚至连双重人格存在的理由，也逐渐分析明了。</p>
赤司征十郎很珍重奇迹之间的友情，自然而然的，不可能眼睁睁看黑哲也沦陷。</p>
哪怕当前掌控身的是第二人格，也会竭尽全力，尝试从偌大的黑手党手中保护住他。</p>
与森鸥外想看到的展完全一致。</p>
强行无视掉心底深处始终存在的不自在感，黑哲也抿着嘴，眼眸微垂，拒绝视线的交汇。</p>
“可是，我已经不打篮球了。”</p>
“这点不会强迫的，只是跟队。”</p>
与参加全国大赛的篮球部共同行动，暑假中，黑哲也便没有理由回“家”，回到港口黑手党的掌控下。</p>
“只需要准备后勤的话。”他不再推脱，旋即，故意以一种复杂不已、又微妙沉重的语气叹着，“赤司君能找到新的第六人就好。”</p>
话里话外，意思都是他已经跟黛千寻接触过了。</p>
新旧幻之第六人见面，却并非在全国大赛赛场上，这种尴尬，或许只有最初的黛千寻才能懂。</p>
赤司征十郎面色不改，像是完全不在意这方面问题，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亲口通知而已。</p>
“明天开始，去找篮球部经理，三年级的樋口正太报道，之后需要做什么全听他安排。”</p>
黑哲也：“……啊。”</p>
见国中时期练习后，很少表露出情绪的少年表情有瞬间的错愕，赤司征十郎又象征性询问了句。</p>
“还有什么问题？”</p>
“没什么。”</p>
真的没什么。</p>
他只是想感叹这种令人头痛不已的巧合，为什么日本姓樋口的那么多，偏偏樋口一叶的亲人会在洛山，社团活动还选择了篮球部。篮球部就算了，他还不是一般球员，是球队的经理。</p>
上下级关系，在微妙的地方开始混乱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