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满园春色

  水草肥美,物种丰富,地貌奇特。

  如果不说是哪里,或许没有人知道,它形容的是轮台党校托儿所的花园。

  羽翎不知道现在是否要继续维持自己懵懂无知的状态,踩在草坪上,白衣童趣悠然。

  他并非真得有闲心,在此自娱自乐。

  顾成朝在等,等时间替自己做出选择。

  或许是因为那个名字对自己而言太过于重要,所以他现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

  亦或者说,不是羽翎,他只能用顾成朝的身份被动接受。

  没有交际才会觉得可惜。

  可白衣做不出这么重要的选择。

  他不敢赌。

  但凡给我机会,我又怎么甘心就这么只看着你什么都不做呢?

  不过,我能做什么呢。

  羽翎烦躁,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选择赌上了千年荣辱。

  白衣少年对这个世界陌生,他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种阶级,但千金的地位他知道。

  有没有拉过勾?

  应该还没有那种沉重的负担吧。

  羽翎踮起脚,望着树梢头。

  他也养鸟,它在这蓝天底下自由。

  顾成朝双眸明亮,里面满是希冀的目光。

  或许他的三岁,真得可以做到吧。

  但他已经华光照了,徒留一地的苍白。

  童真的梦是没有负担,不过羽翎早已辜负完自己的岁月。

  在灼羽他可有可无,但盖亚星给了他身份。

  怕麻烦,怕连累。

  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羽翎可以,顾成朝不行。

  九月,桃子熟了。

  在这秋天,好像有什么事需要了结。

  我应该能一眼认出你吧。

  星河流动,羽翎知道,自己仍是不敢,走上了一路不回头的不归路。

  下辈子,待我拥抱你。

  吃着口香糖,白衣少年的身上带着些许明媚的忧伤,原先看着圆润的面容消瘦了许多。

  他在等,等秋天如期而至的落叶。

  “你好,请问礼堂方向应该怎么走?”气氛凝重,但有人对着这暗流汹涌的平静水面开了一枪。

  羽翎抬眸,花园拐角处少女着黑衣,美得不讲道理。

  她性子活跃,周身带着快活的空气,顾成朝身子挂在秋千上,和从前全然不一样的气质。

  不是三岁的做派,像十三岁耍酷的男孩。

  “你过来些,沿着我身边的路走。”白衣微笑,顺其自然,又带着些许得亲近意味。

  “嗯,……谢谢。”枭阳刚从沈眠那回来,她继承了耀斑的记忆。

  小郡主在城堡等着蓝色水仙花盛开的年纪,随后只身来到这一片面朝大海的军事管辖区。

  似乎是被羽翎这么盯着,枭阳并不习惯,有些窘迫,但她的性子并不做女儿姿态。

  她的克隆身份只有一岁,不过满值天赋让她已经显露出能力者的实力。

  他和陈雪梨有故事,也就是,我……?

  枭阳笑得很甜,但不再走动了,于满园春色中驻足。

  “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带着你走吗?”羽翎不爱穿厚的衣服,单薄的白袍衬得身形灵动。

  顾成朝虽然是丰都人,但选择的进化方向是按照【一型糖尿病-纳米生物改善】走得。

  所以他的棕色细胞能够瞬间释放大量能量,提供强大而持久的战斗力输出,配合星河异能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力。

  因此,羽翎从未对自己的身材有任何的顾虑。

  毕竟无法合成胰岛素。

  “你,不怕冷吗?”黑衣显瘦,枭阳懵懂,面容纯净,和秋裳很像,干脆、热情、大方。

  大约是军旅风格,所以和她关系近得都爱穿靴,显得十分独立。

  这位枭阳郡主应该也有锻体痕迹,看起来气场强大。

  “还好。我都三岁了,是大孩子了,怎么能够一岁的宝宝似得,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谢谢。”小郡主望着羽翎胸口的絮状羽毛,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这么自来熟得吗?

  有耀斑做内鬼,她对顾成朝不陌生。

  但有些太混了。

  当时顾年好像也不大吧?

  人模狗样得,竟然也是个死变态。

  为什么说也?

  大约之前也遇到过?

  白衣白靴,黑衣黑靴,枭阳踩着锃亮的硬皮鞋,与卵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衣类似军装,带着许多功能性配置,样式如裙,层层叠叠,不算厚,赏心悦目。

  “耀斑,这人不会动粗吗?”

  “有贼心没贼胆得。”顾成朝肩头化作水蓝色史莱姆的提线木偶打了个哈气。

  不知为何,从一开始的抵触、震怒、恐慌、烦躁,到现在她已经很自然得接受了这件事。

  多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罢了。

  看他的模样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至于羽翎,那白衣少年对自己并没有继承特殊感情。

  “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还是有什么事情吗?”将要临近,少女止住步伐。

  绝色都有自己的领域,就如苏颜一般,她们大多没有幼龄、中年和老年的状态。

  在瑰丽中诞生,于繁华中盛放,最后羽化成蝶。

  天骄是文明秩序的搭建者。

  绝色则是岁月赐予文明的礼物。

  白衣少年原先并不在意新来的插班生,但不知为何,羽翎作为一个只能看到陈雪梨面容的信徒,却能见到她的容颜。

  相比于陈雪梨的温柔,梦境中顾年的腼腆,她带着些许的古灵精怪。

  “我只是在这里,等谁不重要。但如果是你,那就最好了。”白衣设想过许多见面的场景。

  他在提线木偶的帮助下占卜过许多事情。

  但对于今天,羽翎更多得是期待。

  或许对于他而言,自己的行为并不能带来改变。

  天赋之间、阶级之间、圈层之间,巨大的沟壑让仰慕变得可悲。

  他并不想逾越雷池,对没有希望的事情倾注心血。

  骑士的任务或许就是陪着公主渡过青春,由她选择自己的路。

  愿你扛过十七,做那天上的明月。

  羽翎突然间明白了大君子羽翎曾经的想法,为何会选择妥协于肮脏的世界。

  或许念都贤者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对那天上的明月造成困扰。

  就如现在,就算将这个故事说出来,大约评论也是善意得。

  他用自己的温和,维持了彼此的体面。

  那,我毕竟是顾成朝。

  羽翎很清静,相比于从前多了一缕从容,以及淡淡得麻木。

  他在草坪上的秋千上望着那黑色裙衣的身影,她似是犹豫,却缓慢得走过了卵石铺就的小径。

  这次擦肩,再无多余的想法。

  羽翎胡思乱想的心放下了。

  喜欢,是会自卑得。

  “等会迎宾,你在这坐着图什么?秋月没找你,但还是看重这件事得。”

  “大哥,陪我这么演很累吧。”羽翎当局者迷,现在,他多少明白了。

  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爱你的人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你脆弱的自尊。

  “你多虑了。契约星回来,是需要休整。我们都是淘汰者,中场休息等结果罢了。”

  “枭阳郡主是什么情况呢?”白衣还是那一抹空洞得白,没有任何寓意。

  但顾成朝穿出了自己的味道。

  不过他总归是要穿回星夜长袍得,白衣的竹羽晨,只是为了配上黑衣的秋裳。

  可白面阎罗有一轮月亮,就算流放,也是高贵的神明。

  “下定决心没有交际了吗?”青衣温润如玉,显然,是接触过帘书了。

  “断,说得太狠了,本就没有关系,只是磨灭了我的一厢情愿。不联系罢了,回到原始的距离。再者,没有勇气更进一步了,也算做到我该做得。”羽翎面色苍白,轻声咳嗽。

  梦醒了,不嗜睡了。

  “去死亡学院吗?你这样,横苍渡江会来找你得。”

  “那是我该去得地方。”顾成朝还是三岁的模样,却又跟昨天不一样了。

  星光灿烂,极光如打翻的颜料盘,星河中开始有笔触书写。

  异能者协会出手了。

  做它们应该做的事情,去改革这个剧变的文明。

  羽翎也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过他向来无法履行自己的诺言,因此欠了一屁股债。

  “怀刺东游之前的事情,应该也就常言还记得。你没有去接触他,是害怕吗。”

  “祖境之上的游戏,天骄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我失去了引领风骚的能力,丢掉了自己天生的财富,失去了兑现天赋的活动时间。我在这等死。”

  “你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惊鸟铃摇晃,似是要掀开一角书页。

  未来的故事被封印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羽翎没有说话,拍了拍白衣上面的灰,它如镜子般与星河交相辉映。

  “秋羽的意思我明白。我回来了,不需要带着伪装。”

  带上面具,北宸的大夜司首在轮台托儿所的花园里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拾起了血淋淋的野心。

  第一次心跳是为了理想出世,第二次心跳是为了明月千金,这次,他的心跳是为了活下去。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得了。

  宸恢。

  这是我什么时候用的名字呢。

  羽翎陷入了和守归一样得长久沉默。

  他经历的岁月厚重到凝固。

  每一次思考都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

  他现在这具三维身体落后到无法开机。

  但,满园春色中,他需要一个答案。

  就如适才,见到那月亮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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