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范仲淹递书李元昊

  不说陈隆在夏地往来奔波,另一头李元昊那里,差人与范仲淹送信之后,也听说范仲淹命陈隆为使者,手里拿了一封《答元昊书》,在夏国各地往来奔波。因为到处找不到元昊,在别人那边又碰上了钉子,在借酒消愁,有些想笑。于是问人要过来回信,观赏一回,只见那上面有文字道:

  “奉书于夏国大王。伏以先大王归向朝廷,心如金石、我真宗皇帝命为同姓,待以骨肉之亲,封为夏王。履此山河之大,旌旗车服,降天子一等,恩亲隆厚,始终如一,齐桓、晋文之盛,无以过此。

  朝聘之使,往来如家。牛马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交受其利,不可胜纪。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黍云合,甲胄尘委,养生葬死,各终天年。使蕃汉之民,为尧舜之俗,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之功也。”

  元昊心道:“这个范仲淹虽然客气,也太喽啰,讲了半天全是些废话!”元昊继续往下面看时,什么先大王薨逝赵祯震悼,遣使掉赙。什么“疆事纷起,耕者废耒,织者废杼,边界萧然,岂独汉民之劳弊耶?”什么“使守战之人,日夜豺虎,竞为吞噬,死伤相枕,哭泣相闻,仁人为之流涕,智士为之扼腕。”什么“惟子产曰:‘小国无文治而有武功,祸莫大焉。’”

  元昊又道:“绵里藏针的能耐,这个姓范的有一点,实在是啰嗦得有些讨厌!”李元昊一面看着书信,心里面隐隐地有点后悔:不该递书与范仲淹,还不如当初送信与韩琦呢。最起码韩琦回信能利索些,不似姓范的写这么长,说起话来啰里啰嗦的,没完没了。

  看到下面,元昊终于发现了点有用的东西:“今招讨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界,著其律曰:生降者赏,杀降者斩;获精强者赏,害老幼妇女者斩;遇坚必战,遇险必夺,可取则取,可城则城。纵未能入贺兰之居,被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祸其民,官军之势,不获而已也。某又念皇帝有征无战,不杀非辜之训,夙夜于怀。虽师帅之行,君命有所不受。奈何锋刃之交,相伤必众。

  且蕃兵战死,非有罪也,忠于主耳;汉兵战死,非有罪也,忠于天子耳。忠孝之人,肝脑涂地,积累怨魄,为妖为灾,大王岂可忽诸!朝廷以王者无外,有生之民,皆为赤子,何蕃汉之限哉!何胜负之言哉!某与招讨太尉夏公、经略密学韩公尝议其事,莫若通其问于大王,计而决之,重人命也,其美利甚众。”

  看完之后,元昊指着信对张元笑道:“这是腐儒无计之言,字倒是不少。若不是之前夏竦有张榜,我差一点就信了他了。”原来就在不久之前,夏竦曾在边上张榜,榜文上道:”有得元昊首级者,赏钱五百万贯,封爵西平王。”因此上李元昊针锋相对,给宋朝也写回文道:“有得夏竦头者,赏钱两贯。”

  范仲淹洋洋洒洒这么多字,于元昊看时,全都是废话,只有一句是有用的:“今招讨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界”。元昊心疑,因此与张元商议道:“宋军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人马全加在一块,大约能有二十万。信上号称四十万,莫不是连河北、河东也加在其中?”

  张元遂道:“以河北路举例:河北路澶州有马军五个指挥,步军七个指挥,共十二指挥。沧州共有十个指挥。翼州一共是二十个,雄州三个,保定军两个,瀛洲七个,博州五个,棣州三个,莫州五个,德州两个,霸州六个,滨州两个,信安军三个,恩州十七个,永宁军四个,永静军五个。

  乾宁军四个,真定府十三个,相州十个,定州二十五个,顺安军三个,刑州七个,怀州四个,卫州五个,洺州三个,深州六个,磁州九个,祁州三个,赵州七个,保州十二个,北平军四个,通利军六个,安肃军七个,广信军七个,河北路一共有二百四十个指挥,按照五百人满员算,也不过是十二万个人,更何况宋军一指挥的人马,从不满员。

  以区区十二万人马,还要分兵去抵御辽国,以及守卫各处的关隘,能抽调出来的又有几人?宋军在河东兵力的部署,又远远赶不上河北,只是诈称四十万而已。”说毕张元又评价道:“范仲淹一个老实人,也有不说实话的时候。这是故意夸大了数目,劝咱们投降!”

  听见张元这么说,元昊立刻大笑释然。虽然人数上不足为惧,如今范仲淹在鄜延路,招抚边民,许多羌民转为熟户,立刻充当宋军的向导,转过头来要打夏军,长此以往不是个好处。真让他收买了多部的人心,渐渐把横山蚕食过去,对夏军来说不是个好事儿。

  元昊心道:“与其等着让宋军来打,不若我等先发制人。”既这么想时,元昊随即与张元定下计策,下令安排部署,以备攻宋。

  当下元昊拨军十万,从天都山出发,命野利遇乞率大军预先埋伏于六盘山西侧。那一头却由元昊亲自率军两万,在三川寨下寨,然后猛攻怀远城。

  那一头韩琦正打算出兵泾原,与鄜延路会师攻入夏境,正在镇戎军中会集众将,商议进兵。突然报有紧急军情,说李元昊突然发大军攻打怀远,意在渭州。事情紧急,韩琦火速召集勇士。

  元昊率夏军突然打来,不知道虚实。韩琦命环庆路副都部署任福为帅,命任福不许与夏军正面交战,需绕路后方,从三川寨翻过六盘山,经怀远城后一路向西,然后经过得胜寨,最后往南到达羊牧隆城,牵制李元昊右翼。

  为了能尽量加快速度,任福这一路可轻装向前,从途径的这些堡寨里面,得辎重补给。倘若中途有夏军阻截,就当路埋伏,以备切断夏军的后路。

  不到一日的时间,宋军这边,已集得得边军人马一万八千人,仅仅镇戎军中现有的人马,就有八千。韩琦将这八千人马都交付与任福,命任福为帅,耿傅为参军,在前先行,命泾原路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

  众人率八千人马先行,其余的一万,由钤辖朱观、都监武英、泾州都监王珪一干人率领,在路上与任福的大军会合。会合之后,所有人全都归由任福统制,一块儿都去羊牧隆城,合力牵制李元昊右翼。

  因军情紧急,韩琦那边刚发话下来,任福立刻就率领着宋军,急匆匆就去了。此时正是二月间天气,道路上多处都有积雪,泥泞难行。

  去年一冬雪下得不少,六盘山山脊积雪颇深,冻成了冰层。走着走着,突然天上又降下来新雪,雪路上十分锃亮易滑。山上风大,裹挟着雪花,拂来乱迷人眼。山脊上突然一阵大风刮来,人马立刻就东倒西歪的,在风里几乎都不能呼吸。道路又滑,山风又大,军士马匹不小心时,立刻就能坠落山崖。

  因路不好走,人人焦急。偏偏驮马四蹄太尖,踩碎了冰层,细腿插进了冰裂之处,四蹄立刻被冰刃割伤,鲜血淋漓。处在这种情况下,驮马也没法走得太快。不得已只能让步军在前先行,先将前面的道路踩实,然后骑军再跟着走。因此上纵然是众军轻装前进,快要到达怀远城时,已经耗费了颇多的时间。

  等到任福率领宋军翻过六盘山,到达近怀远城捺龙川时,突然前军人马来报:“昨夜的时候,怀远城已经被夏军攻下。”一听见这话儿众人都急了:就差了一夜,怀远城就已经没有了。本来还想着已经翻过六盘山了,今夜能有个歇脚的地方,这可倒好,连晚饭都没有着落了!

  要不是因为韩琦之令,要去牵制元昊的右翼,众人早就一拥而上,去将怀远城重夺回来了。然而因为行程紧张,没办法动手。只能在途径怀远的时候,对着城上夏军的旗帜,咬牙切齿地骂上几句,然后又继续冒着寒风,向前又行。

  任福听从韩琦的言语,也确实走的是怀远城往西的这条路,行不多远,突然前锋有消息报来:前面不远处有两军交战。任福随即命大军暂停赶路,命人马再去探。不一会儿探马回来报道:“已经打探清楚了:是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刘肃那伙人,在张家堡夏军围住了。他们人少,看样子马上要全军覆没!”

  一听见这话儿,不少人全都踊跃道:“打吧,部署!见死不救,不是咱们西军的风格!”还有人道:“怀远城没打倒也罢了,如今张家堡再不救,咱这些人,真就成缩头乌龟了!”连耿傅等人也认为说,包围张家堡的夏军不多,趁着他们不防备,来一个突袭,并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既然众人都支持,任福立刻下令叫救。

  随着任福一声令下,宋军的人马一齐上前,冲破夏军的包围,救出常鼎、刘肃这一伙人来,夏军猝不及防,被宋军斩杀了数百的首级。

  那拨夏军见宋人势大,急忙弃了粮草辎重,一道烟往南逃蹿去了。宋军这边,虽然救出来常鼎、刘肃,然而还是有些下手晚了,这一伙宋军伤亡的不少,里头常鼎因为伤重,当夜就已经不治而亡。剩下刘肃和其余的宋军,就一块儿跟随了任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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