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鱼殁
林易心中激荡不能平静，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却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他察觉到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或者是需要他做的，但他好像还没有完成。
他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浑身的剧痛还有神魂的撕裂感让他几乎要再昏死过去，但他记得自己还是要做什么事情来着，可是他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看向四周，四周是一片无垠雪山山脉，他的心脏本能地开始抽痛，不像是肉体疼痛，倒像是有什么被他遗忘的事情一直在他心脏里扎着他。
这里是哪里来着……对了，是大罗天山，大罗天山……我为什么在大罗天山？
他愈发慌乱了，四处走着，在各种因素的刺激下，他的大脑暂时封闭，许多记忆被封锁了。
大罗天山……大罗天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飘飘洒洒的雪花落下，让这片天地愈发纯洁银白了，林易疼得几乎要再次昏迷过去，但是心中的慌乱支撑着他，他四处寻找着什么。
是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他记不起来了。
然而，在心中某种异样感觉的引导下，他鬼使神差地往边上一座山峰攀爬，他的脚步愈发迅速，几乎忘却了疼痛，在一次次摔倒间，他本能用处了踏虚步和虚神翼，他终于到山顶了。
陈立满脸不甘地用冰雪清洗着他的剑，剑上有血迹鲜红明艳。
路六面色阴沉地踏在鱼宁人首分离的遗骸上，左手上是一块牌子，右手上是林易的一块皮，它们相互吸引，鱼宁拿着林易的皮把他们引走了，他寒声说道：“谁能告诉我，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些？”
无人应答。
林易呆呆地看着小鱼倒在地上的尸骸，温热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雪地，让它变得鲜红刺目。
榆社愕然转身，看到林易，欣喜若狂：“这……林易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林易本就混沌的脑子彻底空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觉得心脏空的厉害，他失去了一切意识。
在他的世界彻底昏暗前，他看到那三人兴奋而狰狞的面孔朝他涌来，几乎要占据他的一切视野，他想，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
过了很久很久，林易恢复了些许神智，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陌生而熟悉，像是他记忆里的一切人。
像是陈川喊他，请他给一首诗，他要去追心爱的姑娘。
像是阿蛮喊他，说他抓到很多美味，邀请林易一起来吃。
像是张玉喊他，张玉长老说他新有一些草药成熟了。
像是师傅喊他，说别睡了，该起来练剑了。
最后蒙蒙归于小鱼的声音，迷迷糊糊听不清了。
这一刻，他欣喜若狂，在混沌之中他涌出热泪，他愿意做一切事情，是小鱼在喊他买宵夜吗？对了，他刚才应该是在睡觉，所以脑子才懵懵的，他现在就起来，他现在就去买宵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鱼把他叫起来让他去买宵夜他会这么欣喜。
苏灵秀又看了看周围的惨象，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拍林易的脸：“醒醒，醒醒……林易，醒醒……”
林易狂喜着睁开眼睛，看到了苏灵秀。
为什么会是他？林易直勾勾看着苏灵秀，脑子又反应不过来了。
“小鱼呢？”他呆呆地问，心脏开始抽痛起来。
苏灵秀沉默半晌，让开了半个身位。
林易盯着天空，大罗天山永远不会晴朗的天空落下数不尽的雪花，雪花落进他的眼睛里，化作水滑落下去。
他只是这么看着，心脏空的厉害。
直到他小半个身体都掩埋到了雪堆里，苏灵秀转身，他手一摸，小鱼断开的身体与头颅连接，他把小鱼抬了过来。
林易迟钝伸手，接过了小鱼的身体。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是这样？”他的声音滞涩极了，让苏灵秀也跟着难受起来。
苏灵秀不说话。
林易抱着小鱼又躺回了雪地里，他沉凝看着昏暗的天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他不够努力吗？
他真的已经拼命了，他真的已经拼命了……
忽然，他想起来了，是自己，明明他已经要带着小鱼飞过大罗天山，飞过这一死地，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再多撑一会！为什么他会昏迷过去！为什么！
他已经无法去思考所有事情，他的全部意识都陷入了狂暴与对自己的憎恨之中，他想不到也不想去想，为什么那三个人会去追杀小鱼而不是杀他，明明比起小鱼，更可能是自己因为某种关联被追杀，也不去想为什么苏灵秀在这里，至于那三个人是死是活，又在哪里，为什么不杀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他扭动着，用已经几乎死去的肉身疯狂捶打撕扯自己的身体，模样疯狂，所有伤口都破裂开来，渗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苏灵秀自觉退后，他自信无敌于同辈，但他却开始害怕眼前这愤怒狰狞伤心之人的狂怒，他刚才就眼看着，林易举起剑，一剑劈杀了那三个通感境修士。
他默默看向前方，方才林易一剑劈出，这座山几乎分离，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突兀出现在银白雪地之上，三个通感境修士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一滴血水都不曾剩下，就这么消失在世界上。
至于林易，方才他喂了林易一颗破碎换生丹，他暂时是死不了的。
过了许久，他走回去：“该起来了。”
林易抱着小鱼好像化作了雪雕，他低垂着头，没有生息。
要不是一颗珍贵无比的破碎换生丹喂下去，苏灵秀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顿了许久之后，他轻声说：“又要有追兵来了，你再不走，真的要死了。”
苏灵秀站起身，盯着这个心志几乎死去的人，忽然，他一脚把林易踹翻：“他妈的你们全宗人都在期盼着你，你在这里装死人？老子也在你身上投了一颗破碎还生丹，你要装死人你他妈先给我吐出来！”
小鱼从林易手中脱出，倾倒在地，林易霍然起身，双目猩红，有魔纹涌动，这一刻，苏灵秀几乎以为他要暴起杀人了。
过了许久，林易跪倒在地：“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如果我能活下去，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苏灵秀侧身闪过，他眼神微动：“别跪我，我承不起你一跪。”